堂屋里，四個人一直聊到八點鐘，宋鋼這才起身請辭。

宋昭把黑貓揣進襯衫口袋里，點了一盞煤油燈提著送他。

一直送到大門外，宋鋼忽然開口邀請：“小昭兒，你弟也好久沒看見你了，跟我上我家瞅瞅去。”

他應了下來，跟在宋鋼身后。

宋父去世后，這兩年二叔宋鋼和大姑宋櫻桃盡心盡力的幫扶著他們一家。

他發達之后，也年年接兩家老人到京城住上一段時間。

不過宋鋼年輕時打獵受過不少傷，去世的早。

算起來，他也有五年沒見過二叔了。

他也打算跟宋鋼多聊一會兒。

剛剛顧忌著宋母在，很多話都沒有說。

上山的槍他還打算從二叔手里借呢。

宋家的獵槍早就變成了宋父的醫藥費和他的路費。

二叔家里有兩把獵槍。

其中一把老套筒，已經很久沒用過了，他打算借來練練手。

第一次進山。

他沒想往深山里走，碰到熊瞎子野豬的概率很小。

一把老套筒足矣。

兩家隔得不遠。

往東走了十分鐘，來到一座紅磚瓦房前。

宋鋼提著燈走在前面。

剛走進屋，堂弟宋暉看見宋昭過來，兩步就躥下炕。

一溜煙兒跑過來抱住他：“三哥，我都想死你了。”

宋暉今年十一歲，從小就愛追著宋昭到處跑。

半大小子才不管下午村里的風言風語，只要是宋昭回來，他就高興。

要不是剛才人太多沒擠進去宋家。

他早就跑過去了。

嬸子孫秀英走過來，一把把他薅走，招呼宋昭上炕。

“小昭兒，到底咋回事啊。”她皺著眉，神色擔憂，搶先開口。

“下午你媽也沒說明白。”

“因為啥休的學？”

“想家了嘛...”他把忽悠周萍的話術又重復了一遍。

“對了，二嬸，劉會計家最近在找媒人吧，打算讓我姐和他家那個記分員結婚？”

“大嫂和我說過幾次，劉會計她媳婦都去你家好幾回了。”孫秀英說起八卦，頓時來了精神。

“嬸子，你得空去他家說一趟，我姐沒瞅上劉連山。”

“你姐也沒看上吧，我就覺得那孩子不咋成....”二嬸興奮起來，拉著宋昭一頓熱聊。

趁著她喝水潤喉的功夫兒。

宋昭趕緊切入正題：“叔，我這回來也是想跟您借那把老套筒使使。”

“在家這段時間，我想進山打點小玩意兒，孝敬孝敬我媽。”

“瞧瞧你三哥，好好跟著學！””二嬸一把呼在宋暉頭上。

“這倒是個法子。”宋鋼也贊同道。

“大嫂臉皮薄，給她拿糧食也不收。”

“你跟著上山拿東西回家，她收著也踏心。”

“不過拿槍就免了。”他話頭一轉，斬釘截鐵的說道。

宋鋼又點上一根蛤蟆煙，辛辣的煙霧飄的滿屋都是。

“你這孩子也沒跟大哥上過幾次山，現在就進山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和不靠譜兒的人搭伴兒更危險。”

“前兩年，你爸要不是跟王二愣子一塊上山，興許還...”他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算了，說什么都晚啦。“

“我把你托付給誰，我都不放心。”

宋鋼深吸了一口煙，安排道：“等忙完了秋收，我親自帶你上山。”

“想當年，我們兄弟照你這么大的時候，除了你老叔那個孬貨，哪個都是在山上摸爬滾打練出來的。”

“當年大哥教我的，我慢慢教給你。”

“回頭等你學會了再想上山，我絕對不攔著。”說完，宋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經過時間的錘煉，即使內里是同一個人，外在的氣質也不會一成不變。

宋昭剛剛聽到他沒同意借槍。

面上看不出情緒，波瀾不驚，仍然端坐著，靜靜的注視著他，保持傾聽的姿態。

要是擱在以前，早就一臉懊惱的低頭嘆氣，沉浸在想法子說服他當中了。

宋鋼自然不知有重生這檔天馬行空的事發生。

只當他是出去一趟，變成熟了。

“咱們小昭兒出去這一趟，能沉住氣了。”

“暉子，跟你三哥好好學，以后也去大城市見見世面。”宋鋼感嘆道。

“咱們小昭也能當家拿主意了。”

“只要你肯上進，能撐起家來，想干什么都成。”他已經看出宋昭決定不回學校，沒有明說出來。

“上山這事兒，是真急不得。”

“一個獵人要學的東西，不比你考大學要學的少。”

“厲害的獵人一個腳印就得看出獵物當時的狀態...”

“跟孩子你也吹！”二嬸見宋昭不說話，以為他嫌無聊，“就讓你帶小昭上山打打牙祭也窮講究。”

說完又怕宋昭真不當回事兒，補充道：“上山啊，可危險著呢，就聽你二叔的吧。”

“一曬完苞米，二嬸就讓你叔帶你上山去昂。”

平心而論，二叔安排的很妥當。

如果沒有分身的話，宋昭也會跟著他慢慢學。

分身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他想盡快上山驗證自己的想法。

每次運用分身也要消耗大量能量，在分身的影響下，他的食量漸漸擴大。

今天晚飯，他一個人就吃掉了半鍋飯，足有二斤多。

以宋家窘迫的經濟條件，怕是秋收糧食發下來前就得斷頓。

宋鋼的態度很堅定，看來槍的事，要另想辦法了。

宋昭想著明天再去大姑家找找機會：“成，那就聽二叔的。”

“嗯，那我就不留你了。”宋鋼笑了笑，起身送他。

宋昭提起自家的煤油燈站起身來往外走。

誰也沒注意，炕桌邊兒，宋暉抓耳撓腮，急得團團轉。

剛剛宋昭幾個人一直都在聊正事兒。

他插不上話，心里早就癢癢的很。

他平時最愛粘著宋昭，見他沒有借到槍，比宋昭本人都著急。

宋鋼剛回到堂屋，他馬上跳下炕。

“爹，我好久沒見到三哥了，我去送送他。”

宋暉像條小泥鰍一樣，靈巧的穿過宋鋼和門之間的縫隙，舉著炕桌上的煤油燈就往外走。

“三哥，你等等我。”他追的氣喘吁吁。

宋昭停住等他，回身說道：“怎么了？要跟我回去住一晚？”

“不是。”宋暉連忙搖了搖頭，“三哥，你想要槍，我有啊！”

“過年時候，我姐夫給我的，我爹根本不知道。”他飛快解釋道。

“三哥，也就是你，別人求我我都不給。”

“什么槍？”

“盒子炮！”宋暉洋洋得意的說道，“三哥，你要是就打些小玩意，那盒子炮可比我爹的老套筒好使多了。”

“他那都是不知道多少年的古董貨了。”

盒子炮最大二十發彈匣。

能連發，火力猛，殺傷力和射程也夠用，還是手槍，攜帶更方便。

遠比宋昭的目標老套筒更適合。

宋昭高興的一把抱起他，“沒想到你小子還給我一個大驚喜啊。”

“嘿嘿。”宋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就是子彈被我打得差不多了。”

“現在只有七發了。”

“等我見到我姐夫，我再求他給我拿點兒。”

從宋暉這里借到槍，明天就不用走幾十里路去找大姑了。

能給他節省下不少時間。

“七發就夠用了，回頭三哥打著東西，請你吃飯。”

“那倒不用，你帶我上公社看表演去就成。”

“三哥，現在太顯眼了，等明天早晨，他們上工走了，你過來找我。”

宋昭應下來：“成，那你先回去吧。”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分開，達成了目的，宋昭滿意的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