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關煉鐵場。

邱大偉三兄弟在月色下，圍坐在一起。

“這炙烤羊肉真不錯，順著酒下肚，真乃人間美味。二哥，你嘗一嘗?！比龑⒈芯埔伙嫸M，贊嘆道。

“這是哪里買的？”

“你只顧悶頭做事，久不出大關，你都不知道，外面已經(jīng)大變樣了。下游一里已經(jīng)蓋起了大大小小的十數(shù)間酒肆、食舍，還有做衣服的。天天變著花樣的讓我們買東西。”

三正一口氣說完，夾雜著羊肉含糊著又接了一句：

“誰讓我們天天都有錢領呢，兩百多號人呢?！?

二光一幅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即對著略顯嚴肅的邱大偉問道：

“大哥，這場內(nèi)牙人私自外出的事情，你可有跟秦縣令匯報？”

“嗯，說過了，秦縣令說這是人之常情，讓我不必介意，做好記錄，不要讓外人進來就行?！?

“秦縣令向來這樣，好說話的主?！?

邱二光想著近日來的觀察，發(fā)出了一句感慨：

“你說，我們這個秦縣令到底是個咋樣的人？我怎么越來越看不懂了？”

其余二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我也不知道，不是都說他是個大貪官嗎？你看他這兩天往小啟子那里跑了多少躺了？親兒子都不一定這么親吧。”

“還有陳家村這些人，就是百里外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遭了大災，眼瞅著都成流民了。你再瞧瞧現(xiàn)在，有吃有喝有住還有錢，秦縣令善待這些底層的破落戶到如此地步，真是聞所未聞。這是貪官做出來的事情？”三正在一旁補充道。

“要是貪官都這樣，我巴不得這天下都是秦縣令這樣的‘貪官’。”

邱大偉正準備制止三弟的口無遮攔，就見到秦淮出現(xiàn)在了門口，連忙站起，喊了一聲：

“秦縣令，您怎么來了？”

“你別逗我了，演得還挺像。秦縣令這兩天要么是看小啟子，要么就是在試制廳鼓搗東西，怎么會來這里？”

邱三正不以為然，只是見二光哥也站了起來，略帶惶恐地緩緩扭頭，就看到秦淮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秦縣令，您...您怎么來了？”

“你們這肉香酒濃的，我隔著老遠就聞到了?！?

見三人沒什么表示，秦淮佯裝生氣道：

“這么不歡迎我，那我走？...”

邱三正趕緊上前，一把拉住秦淮的胳膊說道：

“哎呦，這不是怕您嫌棄我們這地兒破嘛，快，快請坐?！?

“三正呀，這就淺薄了。喝酒不在于在哪里喝，而是在于和誰喝。”

三兄弟紛紛點頭稱是。

邱大偉見秦淮心情不錯，猜測道：

“秦縣令，看您這樣，小啟子是不是已經(jīng)無礙了？”

秦淮點點頭。

陳啟的高燒已經(jīng)徹底退下去了，咳嗽癥狀大大減輕，雖然胃口還不太好，但是已無大礙。

“秦縣令，我們?nèi)值?，陳家村兩百村民，還有小啟子，能有今日，全仰仗您，我們一起敬您一杯?！?

邱大偉真誠說道，隨即，幾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你母親怎么樣了？去看過了嗎？”

“看過了，我們?nèi)值芏蓟剡^去幾次，不過，我們都是趁夜色偷偷回去的?！?

“這里要向您告一聲罪，不知怎地，那富商何光葉似乎知道了我們?nèi)值茉诖箨P的事情。”

邱二光繼續(xù)補充道：

“我們本想早點告訴您此事的，因為怕給您帶來什么麻煩，只是后面那家伙倒也沒什么出格的動作，反而沒有再繼續(xù)糾纏那個女娃。我想，他應該是示弱了，就一直沒跟您說?！?

秦淮點點頭，他自己本身就是一縣之長，尋常人都不敢招惹，更別提如今他已經(jīng)獲得了李翛的信任，得了刺史令牌，還奉命為李翛煉鐵，屬于是浙西道的‘當紅辣子雞’。

那何光葉縱然有點官家勢力，又怎么會為了這么小的事情去觸秦淮這個紅人的眉頭呢？

“這怪不得你們，大關之于丹徒縣，終歸還是太顯眼了，你們?nèi)值苡衷诖松砭右殻茈y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秦縣令，您來我們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嗎？”

邱二光平日里話不多，一旦開口，卻經(jīng)常直指重點，切中要害。

“二光，我想讓你幫我出一趟行差?！?

邱二光問也不問，直接說道：

“我一定辦好這趟差事?！?

不問地方就直接答應，可見邱二光對于秦淮是多么的信任。

“秦縣令，讓我二哥去哪里呀？我能不能一塊去？”

邱大偉再次瞪了一眼這個三弟。

“去徐州?！?

“主要是做什么？”

“找煤礦?！?

三兄弟面面相覷，我們煉鐵場買煤干什么？又不能用來煉鐵。

邱大偉率先反應過來，壓低聲音道：

“秦縣令，您是說，我們的燃料短缺可以用這個解決？”

秦淮不置可否，含糊說了一句：

“還不確定，我還在做實驗?！?

三兄弟聽到這話，都是驚喜不已，他們因為燃料的事情已經(jīng)愁了好多天了。

如今聽到秦淮能做那個讓他們驚為天人的‘實驗’，在他們看來，這事兒就已經(jīng)成了。

要知道，秦淮可是靠著神秘的‘實驗’救活了小啟子，那可是被神醫(yī)劉郎中下了死論的。

現(xiàn)在大關眾人，對于秦淮是推崇備至，更有人直言秦淮已經(jīng)窺得天機，諸多手段已與仙人無二。

“二光，你此去是打前站，主要就是了解徐州煤礦的具體位置，開采情況，露天煤、深井煤的開采量以及價格，還要走通往返我丹徒的諸多路線。”

“總而言之，這件事情很重要，關乎到我們大關煉鐵場的燃料來源，是大關能否再進一步的關鍵命門，你務必要做好信息搜集，記得，實際情況越多越好，越詳細越好?！?

“我明日便啟程。”

“那倒不急，先回家看看你母親再去。出去了不要擔心花錢，你可以在徐州城多住些日子，我在那邊沒有什么朋友，你順便幫我打探一下那邊的權力架構和勢力分布?！?

“記得，不要使用大關煉鐵場的身份，就以大關或者高橋鎮(zhèn)磚場的名義行事?！?

三兄弟聽罷，這才意識到徐州之行，沒有他們想的那么簡單。

但是邱二光還是義無反顧地答應了下來。

看著三兄弟如此信任他，秦淮心中略有不忍，默默嘆了口氣。

這次出差實乃無奈之舉。

他曾回憶中國古代的露天煤礦，印象中離丹徒最近且有水路運輸條件的，只有徐州煤礦。

而徐州，就是武寧軍的治所，也是節(jié)度使李愬的大本營。

秦淮有了上次彭城的教訓，自然不敢貿(mào)然前去。

上次彭城之行，要不是憑著酒精殺菌的‘神奇’效果，僅僅想獻出點生鐵，他怕是很難活著離開那里。

搞掉李翛的浙西觀察使一事，李愬明顯是布局者或者攪局者之一，身份地位甚至比劉悟還要高，他不敢保證去了那里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只得先讓邱二光幫他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