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破廟，泥塑的神像，早已不知蹤跡。

原本空空如也的神壇之上，楊安穩(wěn)坐其中。

他看著跪在下首的黃侃，十分滿意。

這小老兒不傻，終究還是跟上來了。

不過就算他沒有跟上來也不要緊，到時(shí)候照樣有法子調(diào)理他。

“黃侃，我認(rèn)得你，你之前不是在余杭生活，怎么跑到惡虎山為寇了？”

“大爺容稟。”

黃侃被人點(diǎn)破身世，心中更是驚異，愈發(fā)不敢直視楊安。

他口中不停，將他如何被喪彪追殺，僥幸逃生后，托了幾番關(guān)系，才得以到惡虎山避難。

“大爺，小老兒并非一心為寇，那些山匪根本不拿我當(dāng)人。”

“我上山之后，終日被困在方寸之地，形同軟禁。”

“今天若不是官軍攻山，眾寇大亂，趁亂才逃了出來！”

“這么說來，你倒是可憐了。”

楊安瞥了他一眼，“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大爺，眼下惡虎山危如累卵，小老兒已是不能回了。”

“余杭城中還有禿鷹幫等人虎視眈眈，更是有家難回。”

黃侃想起近幾個(gè)月的傷心事來，五十多歲的人竟然哭的跟孩童一般。

他哽咽不止，好半天才說出話來：

“大爺，小老兒見您獨(dú)自一人，身邊定是缺少端茶倒水之人。”

“小老兒雖然年紀(jì)大了，但也手腳勤快，愿為您身邊老狗，替您看家護(hù)院，打點(diǎn)俗務(wù)！”

他這話說的肉麻，楊安心里有些膈應(yīng)，良久無語。

“大爺，小老兒說的句句是真。”

黃侃砰砰直磕頭，“常言道，一個(gè)好漢三個(gè)幫，一個(gè)籬笆三個(gè)樁。”

“像您這樣的大高手正需要小老兒這樣的狗腿啊。”

他越說越來勁，跪爬到神壇下，用自己腦袋直磕頭，動(dòng)作之大，震得破廟房頂?shù)膲m土，簌簌落了下來。

“咳咳咳，行了行了，我收下你了，你先別磕了。”

“你再磕下去，老子先要被嗆死了。”

楊安被嗆的直打噴嚏，連忙伸手制止黃侃的動(dòng)作。

“是是是。”

黃侃討好一笑，搓了搓手，束手站在楊安身旁。

“想要到我手下做事，也不是不行。”

楊安說到這兒，默默從鞋底扣下一塊泥巴，團(tuán)成圓球。

“大爺，您可是有什么要求，盡管說出來，小老兒我都可以的。”

黃侃彎著腰說道。

“呵，簡單的很。”

楊安將泥丸遞到黃侃面前，“這枚是七日斷腸散，你吃下去，我就信你。”

“這…”

黃侃老臉嚇得煞白。

“不愿意就算了。”

楊安反手欲要將泥丸收起來，卻被黃侃連聲阻止。

“小老兒愿意。”

黃侃奪過泥丸，一口吞了下去。

“算你識(shí)相。”

“這七日斷腸散，每隔七日服用一次解藥，就能夠延緩七日毒發(fā)。”

楊安又將摧心掌取了出來，“我看你一把年紀(jì)，還只是堪堪拿捏氣血。”

“這樣如何能在我手下做事，這本摧心掌你且收下，好生練習(xí)。”

“以你的年紀(jì)雖說不能成就二流，但起碼能當(dāng)個(gè)三流高手吧。”

“大爺…主人大恩，老奴沒齒難忘！”

黃侃接過摧心掌，眼中無比火熱，當(dāng)即跪了下來，“老奴一定盡心辦事，萬死不辭！”

“好一個(gè)萬死不辭！”

楊安滿意點(diǎn)頭，“我眼下就有一件事讓你去做，不知道你敢不敢？”

“主人只管吩咐，老奴拼死也做了。”

黃侃胸脯拍得啪啪響，統(tǒng)統(tǒng)答應(yīng)下來。

“簡單的很。”

楊安點(diǎn)指余杭縣城方向，“我要你重回余杭縣，把自己以前的勢(shì)力重新組織起來。”

“啊？！”

黃侃呆立當(dāng)場，訥訥無言。

“怎么不敢了？”

楊安冷笑道，“這就是你說的萬死不辭？！”

良久。

他扭捏道：

“主人，非老奴不敢，只是老奴跟禿鷹幫禿鷹、喪彪兩人結(jié)下梁子，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回去只怕耽誤您的大事。”

“除非…您助我除掉禿鷹、喪彪兩人。”

“呵，原來擔(dān)心這個(gè)。”

楊安手指輕叩神壇，“我能救你回去，自然就能保你不死。”

“主人原來早有安排，老奴愚鈍了。”

黃侃怕惹得楊安氣惱，一掌殺了他，不敢再爭辯。

“好，既然答應(yīng)了，就趕在今日城門關(guān)閉前回到余杭。”

“你若是守信，明晚子時(shí)，咱們就在余杭城西賴家巷相見。”

楊安說罷，身影閃動(dòng)，片刻之間沒了蹤跡。

半晌。

黃侃確認(rèn)楊安離開之后，頓感身上無力。

他手指深入咽喉使勁催吐，可是過了半天，地上除了多了一地口水外，別無他物。

“唉，這次不知道是福是禍。”

黃侃喃喃自語，他拿起手中的摧心掌，面露堅(jiān)毅，“二流拳法，在江湖上沒有點(diǎn)跟腳也是弄不來的。”

“這東西足夠買老漢的小命了，光是憑它也夠本了。”

他思量一陣，將摧心掌貼肉藏好，出了破廟，看了看日頭，朝余杭縣的方向，狂奔而去。

黃侃雖然五十多歲，但畢竟拿捏精氣，身上有一把力氣，奔跑速度不比普通成年男子慢。

他一溜煙沖出山林，來到官道上，邊跑邊留意。

終于在經(jīng)過一個(gè)村鎮(zhèn)時(shí)，在牲口市上買了一頭大青驢，憑借它終于在城門關(guān)閉前進(jìn)了城門。

“還算老實(shí)。”

楊安跟了他一路，這才放下心來，轉(zhuǎn)頭回了自己家。

黃侃一路小心，生怕遇到仇敵。

他躲在自家門前，見家人出入如故，心中納悶。

這禿鷹和喪彪什么時(shí)候這么好心了，竟然放過了我的家人。

一定有陰謀？！

黃侃打定主意，隱身在黑暗中，一直等到夜深人靜之時(shí)，才攀著墻頭，跳入院中。

他悄悄摸到自己的臥房，發(fā)現(xiàn)其中一應(yīng)陳設(shè)依舊如故，跟自己在時(shí)一模一樣。

“哎，還是自己家好。”

黃侃躺在久違的大床上，舒服地瞇縫起眼睛。

回味了一陣，他輕手輕腳地來到自己兒徒所在的房間。

啪啪啪。

“二力，二力，醒醒醒醒。”

黃侃伸手朝躺在床上的年輕人拍了幾下。

后者睡得很沉，半天還沒醒來。

“夯貨，就知道睡覺，讓你看家，家都要被人搬空！”

黃侃伸手在二力臉頰重重?cái)Q了一下。

“哎喲，什么人啊…師父你沒死？！”

二力初是睡眼惺忪，頃刻間大喜過望。

他一把摟住黃侃，大聲哭訴起來：

“師父啊，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里，二力可被人欺負(fù)慘了。”

“好了好了，師父這不回來了。”

黃侃看著自己這傻徒弟，心里驀地溫暖起來，“好啦，師父回來了，以后沒人能欺負(fù)咱。”

“師父，你大晚上回來餓不餓啊。”

二力松開黃侃，骨碌起身，“廚房里還有窩頭，我給您取來。”

“嗐，吃什么窩頭。”

黃侃一把拉住二力，“師父問你，禿鷹幫的禿鷹和喪彪最近有沒有上門找麻煩？”

“禿鷹、喪彪？”

二力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黃侃，“師父，您莫不是傻了，禿鷹和喪彪都快死了個(gè)把月了，早成白骨了。”

“什么？！”

黃侃嚇得跳了起來，“二力你可別胡說！”

“師父我沒胡說。”

二力拼命搖頭，“師父你逃出去后，不到一個(gè)月倆個(gè)人都死了。”

“禿鷹幫早就換了新幫主了，叫什么呂九來著。”

真死了。

黃侃心中涌起滔天大浪。

禿鷹好歹也是二流高手，在余杭縣也是有頭臉的人物，就這般輕易死了。

江湖真是無常啊。

想到這兒，他忽然大笑起來：

“死得好，死得好啊！”

PS：跪謝書友20240715114424384的 100點(diǎn)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