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相公，這道魚膾是上上上等的金鱸魚調制成的。”

辛衛親自執筷，夾起一片晶瑩剔透的魚肉，飽蘸汁水后，輕輕放在楊安面前的精美青瓷。

“辛東家，不必如此多禮，我就來吃個魚膾。”

楊安從沒被人這般伺候過，七分尷尬三分無語。

“誒，楊相公哪里的話。”

辛衛連連搖頭，“您是東門大爺的貴客，鄙店平日怎么招待他老人家，今日就要怎么招待您。”

“若不如此，豈不是失了禮數。”

“好吧。”

楊安無奈，愛咋咋地吧，吃到魚膾就好。

“咳咳，辛東家，楊先生是個雅人，你這樣就顯得俗氣了。”

黑子忽然開腔，“你就當我們是尋常客人，尋常待之。”

“這…怎么說的，也罷，既然如此，貴客慢用。”

辛衛見黑子這么說，也不好堅持，作了一揖，退了出去。

“呼，這樣自在多了。”

楊安只覺得卸下千斤重擔，夾起碟中魚肉送入口中。

金鱸魚生性好斗，魚肉也因此變得緊實鮮嫩。

稍稍咀嚼鮮甜滋味在舌尖炸開，直沖腦海。

“咳咳。”

楊安之前從未受過如此刺激，眼淚流了下來。

真丟人。

他取出手帕，打算擦拭淚水。

可不等楊安動作，身旁伺候的甜蜜姐妹，已經取出隨身的手帕，替他輕輕擦拭起來。

少女的馨香和體溫，讓人放松。

“多謝兩位妹妹了。”

楊安將面前魚膾推到黑子三人面前，“我吃一片就成，剩下的你們吃了吧。”

“楊先生，這不合適吧。”

黑子遲疑道，“我等不過區區下人哪里當得起。”

“呵，我也不是什么上人吶，大家都吃吧。”

楊安微笑催促，“快些吃吧，咱們還要去聽琵琶、談人生呢。”

“好吧。”

黑子拱了拱手，“為了楊先生，我等就吃了。”

他朝甜蜜姐妹使個眼色，后者萬福之后，也拿起牙箸，將剩下的魚膾分食。

“吃完了咱們就快些去春花樓吧。”

楊安起身，黑子趕忙替他將門打開，甜蜜姐妹緊隨其后。

辛衛等人照例送到門口，等他們走遠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氣。

“哎，東門家的生意不好做啊。”

他轉身回樓，跟在他身邊的年長護衛，有些不解：

“東家，您說這楊書生怎么搭上東門家的？”

“呸呸呸，楊書生也是你叫的，以后都尊重些。”

辛衛瞪了他一眼，“你下去跟手下交代清楚，以后見到楊相公，都恭敬些！”

余杭花街。

往日里只有在日落后，才熱鬧起來的春花樓和點翠樓。

今天一大早就忙活起來，門口地面掃的干干凈凈，數十個仆役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光可鑒人，方才罷休。

光是這樣還不夠，光潔的青石上，又鋪上一層猩紅地毯，四周點燃上等檀香，香飄十里。

春花樓前。

當家花旦秋娘早已懷抱琵琶，侍立在門前等候。

她的身旁還站著一名精明男子，雙目如電。

他手持折扇，傲然挺立，氣度不凡。

“秋娘，這次委屈你了。”

“方郎何須多言，妾為了你什么也愿意。”

秋娘盈盈一笑，宛若海棠盛開。

“唉，我方云沒本事，連累你了。”

男子眉目間隱有羞惱之意。

手掌握緊手中折扇，扇骨鏗鏗作響，扇面摩擦間有火星迸濺。

這柄扇子通體竟然是用精鋼打造！

春花樓前男女說話之時，黑子趕著馬車也到了。

“哈哈哈，貴客來此，我春花樓當真是蓬蓽生輝。”

方云滿面春風，折扇輕搖，看不出一絲羞惱。

“方舵主言重了，春花樓可是余杭一等一的的銷金窟。”

黑子呵呵一笑，掀開車簾，將楊安請了下來。

“這位貴客怎么稱呼？”

方云見楊安是個生面孔，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這位是我家大爺的貴客，你稱呼一聲楊先生便可。”

黑子肅聲道。

“原來是楊先生，方云有禮了。”

方云作了個揖，轉頭看向秋娘，“秋娘，快來見過楊先生。”

“楊先生安好，妾有禮了。”

秋娘輕盈下拜，聲音軟糯婉轉，氣息芬芳。

“有禮有禮。”

楊安拱了拱手，只覺得置身百花叢中，香氣沁人心脾。

嗯，是這個味兒，跟之前買的貼身小衣味道一般無二。

“楊先生，里面請。”

方云抬手將楊安讓了進去。

眾人在一樓大堂坐定。

秋娘獨上高臺，十指撥弄，曼妙音符，傾瀉一地。

臺下眾人除了楊安以外都聽得如癡如醉，目光迷離。

這就是余杭另一個武力巔峰——快手方云么。

楊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云身上，他隱隱有種感覺。

方云的武功在自己之下，百招之內，就能將其擊敗。

念及于此，他不禁莞爾。

臺上一曲琵琶終了，秋娘向眾人道了萬福，蓮步輕移，站在方云身側。

她星眸之中滿含疑惑，面前男子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的琵琶聲中。

難道是不喜歡么？

可是不喜歡，為何要勞師動眾的來春花樓呢。

真是個怪人。

秋娘想到這兒，目光從楊安臉上飄過。

心中又暗自補充了一句，長得倒是挺俊俏的。

聽完琵琶，楊安又跟方云客套幾句，便起身前往點翠樓。

“楊先生，點翠樓距離這里不過二十幾步，我帶您過去。”

方云主動說道。

“如此便多謝了。”

楊安微笑頷首。

確如方云所說，點翠樓的高大牌坊，就在一旁。

面前歡迎之人如云，她們簇擁著楊安，眾星捧月般將其迎了進去。

就在楊安吃鱸魚、聽琵琶、談人生之際，縣中耳聰目明之人，也紛紛議論起來。

平平無奇的楊安，突然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

“恩公，楊安搭上了東門富貴，如今只怕是不好對付了。”

呂九單膝跪倒，沉聲說道。

“東門富貴，富可敵國。”

黑暗中傳來陰森聲音，“當真是好大的名頭，就連…”

“罷了，我知道你的難處。”

“多謝恩公體諒。”

呂九高聲說道。

“不過東門富貴也擋不住我要做的事情。”

“既然不好直接下手，你就想辦法賊贓陷害。”

“那東門富貴不是自詡最重規矩，我看他還怎么管？！”

“桀桀桀，桀桀桀。”

“小人明白。”

呂九躬身拜道，而后緩緩從后門退了出去。

后門小巷，有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靜靜等候。

……

“都尉，楊安如今跟東門家扯上了關系，您看之前做掉他的計劃是不是該放棄了。”

平四出言詢問。

“該死，這家伙也能走這般狗屎運。”

王鳳憤憤不已，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失去理智，“算了，你去告訴肥虎，報復的事情先放一放。”

“屬下遵命。”

平四躬身拜倒，目光中閃過一絲遺憾。

他轉身正要退出去，卻被王鳳叫住了。

“平四，上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錯，以后這兵符交由你保管！”

王鳳將兵符塞到平四手中，“好生做事，將來本都尉若得到升遷，你就是下一任都尉！”

“多謝大人栽培！”

平四眼眶微紅，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對著王鳳長躬不起。

片刻之后，他從屋里退了出來，獨自一人來到廊下，口中喃喃：

“娘，兒子又造下殺孽了，可兒子不后悔。”

“只要能替您報仇，兒子愿下阿鼻地獄。”

……

馬車轆轆，忙碌一天的楊安，重新回到自家門前。

“黑子，替我多謝富貴兄，今日真是破費了。”

楊安這話說的十分誠懇。

“楊先生，您放心，這話小人一定帶到。”

黑子鄭重應下。

他回頭看向車廂，低聲問道：

“楊先生，那一對姊妹您真的不收下么？”

“咳咳咳，這樣麗人，我可養不起。”

楊安連連搖頭。

“好吧，小人回去也一并告訴東家。”

黑子跳上車轅，駕起馬車，離開了小巷。

“呼，總算是結束了，這上流人也累得慌。”

楊安伸了個懶腰。

愿經上的文字也終于發生變化。

【金金金，這就是錢的味道，遺愿達成，獲得福緣六兩九錢。】

“加上之前的四兩三錢，這樣一來就有十一兩二錢了。”

楊安盤算一陣，輕輕嘆了口氣，“可真不容易，這可比殺雞難多了。”

他揉了揉并不酸困的腰肢，從懷里摸出鑰匙，開門進院。

“楊相公~”

他剛要關門，馨香裹挾著嗲的讓人骨頭縫發癢的聲音順著門縫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