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往日這個時辰，余杭縣早已一片沉寂。

可今天畢竟是中秋佳節，縣尊太爺大發善心，取消了宵禁，這會反倒比平日集市，還要熱鬧三分。

禿鷹家外，縣衙中捕快們早已散去，王鳳手下的士卒，扮作百姓模樣，混在人群之中，目光死死盯著過往行人。

“二哥，你說這歹人還會出現嗎？”

“不知道。”

“二哥，你說這好端端的中秋佳節，小翠還等我團聚呢，可偏偏趕上這個差事，當真是倒霉。”

“莫要多話，都尉短你銀子了？”

“短倒是沒短，就是有些不甘心，都尉這會估計在花樓里，抱著小娘子喝酒哩，哪像我們這么……”

“胡說什么，都尉什么身份，也是你能比的！”

“唉，都是命啊，誒，二哥，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蹴鞠吧，誰家小孩踢過來的。”

“不對，不對，你看那蹴鞠上怎么有火光？”

二人話音未落，轟隆一聲炸響，濃煙彌漫，將禿鷹家門前街道籠罩在內。

“媽呀！”

街面上賞燈的百姓，尖叫四起，原本擁擠的人群，頓時亂作一團。

不少人驚嚇之下，慌不擇路，跌落河道之中。

一時間，尖叫聲，怒吼聲，落水聲，絡繹不絕。

“敵襲！敵襲！”

禿鷹幫眾大亂，紛紛驚呼，好半晌之后，才在頭目的呵斥之下，聚集一團，嚴守門戶。

待煙塵散去，街面上重新恢復安靜，不見半點異樣。

“他奶奶的，哪個王八蛋，敢開禿鷹幫的玩笑，要是被老子抓住了，把你的卵子都捏出來。”

禿鷹幫頭目呸了一聲，吩咐幫眾好生看守，自己一路小跑，向幫主匯報此事。

與此同時，王鳳處也得到了通報。

“哼哼，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大人，咱們是不是立刻調派人馬，將這惡徒緝拿歸案？”

平四建議道。

“嗯，就按你說的辦。”

王鳳斟酌片刻，“眼下畢竟是中秋佳節，若是鬧得大了，面上不好看，你讓兄弟們輕裝簡行，慢慢靠近。”

“一旦有任何異樣，立刻出手拿下賊人！”

平四稍稍遲疑，腰彎的更深了：

“大人，這歹人接連犯下大案，想來是狡猾兇戾之徒，弟兄們若是慢上一些，會不會耽誤時機？”

“呃…”

王鳳聞言心中多少有些不悅，可平四畢竟是他手下第一謀士，還是要給些面子的。

他斟酌片刻，朝著黑暗中說了聲：

“十二，你去一趟。”

嘎吱，木板作響，一道黑影從窗戶飄了出去，朝著禿鷹家疾馳。

“平四，這樣你總該放心了吧。”

王鳳起身任由家仆為他穿上衣服，“十二可是頂尖二流高手，距離一流高手只差一步，想那歹人充其量就是個二流，不過土雞瓦狗爾。”

“大人這樣安排定是萬無一失！”

平四想起十二的身手，心中疑慮盡數打斷，領命辦差。

“等抓到那歹人，看劉如風這個老匹夫，還能說甚！”

王鳳得意不已，穿上嶄新的官袍，前往重陽樓赴宴。

今夜劉如風在那里設宴，宴請全縣有頭臉的人物，他王鳳貴為一縣都尉，手握兵權，自然也是名列其中的。

“幫主，剛才不知道哪個兔崽子，亂放鞭炮，沒有什么大事。”

禿鷹幫頭目向幫主禿鷹說道。

“既然沒事，你們繼續嚴守門戶。”

禿鷹背著手，看著面前雄鷹獵兔的畫卷，兀自出神。

“咳咳……”

“我不是說了出去，你怎么……”

禿鷹被咳嗽聲打斷思緒，他十分不悅，驀地轉身，“你是？”

面前男子臉上涂滿鍋底灰，身上一副力工打扮，可他露出的皮膚，十分白皙，看著不像是扛大包的苦力。

“是你殺了喪彪？”

禿鷹汗毛倒豎，雙手作爪，擺出架勢，一旦有絲毫不對，立刻暴起殺人。

“是我殺了喪彪。”

黑面男呵呵一笑，露出白潔牙齒，聲音嘶啞，“可你難道不知道喪彪為何而死嗎？”

“你是黃侃的親友，你要替他出頭？”

禿鷹思索片刻，“好朋友，黃侃的事情，是我辦差了。”

“可大家都是江湖上吃飯的，難免磕絆，只要你不與我為仇作對，我送你黃金五十兩，并且保證不再找黃侃的麻煩。”

“大家笑一笑將此事揭過去，化干戈為玉帛，好不好。”

“黃侃？”

“我可不是他的朋友。”

黑面男搖了搖頭，“我再給你一個提示，癩狗幫一伙也是我殺的。”

“賴青皮、喪彪？！”

“你跟楊安、楊三什么關系！”

禿鷹厲聲喝問。

“要說有關系，那關系不淺。”

黑面男自嘲一笑，“要說沒關系，那半點關系沒有。”

“胡扯！”

禿鷹氣急，“兄臺，我看你手段不低，起碼也是個二流高手。”

“那兩個姓楊的，一個小白臉，一個賤戶出身的老朽，你何必為他們強出頭。”

“我想你還不知道吧，我禿鷹幫雖說只是個三流幫派，可根底深厚，日后未必不能獨占余杭鰲頭。”

“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只要不跟我作對，這禿鷹幫也有你的位子。”

“呵呵。”

黑面男朝著禿鷹比了一個中指，“廢什么話，咱們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音未落，他一個健步沖到禿鷹身前，身子微低，左手護住自身要害，右手向上，宛若毒蛇一般，露出他的獠牙，刺向禿鷹咽喉要害。

嘭——

雙方拳爪相撞，禿鷹以鷹爪功揚名余杭，五指扣住黑面男右手穴道，只要稍稍用力，便能將其手臂廢了。

“這一招二十年的功夫，你怎么擋！”

禿鷹獰笑一聲，五指用力，就要拿下黑面男。

可他的指尖力道像是落入淤泥一般，軟綿綿的，毫無用武之地。

黑面男右臂宛若泥鰍一般，從禿鷹的鷹爪功下脫離，指尖微微上移，點在禿鷹的下巴上。

“唔，哼~”

禿鷹的身子向后倒飛，而后重重跌落在地。

噗。

禿鷹吐出一口鮮血，其中還夾雜著牙齒和碎肉：

他口中含糊，眼中滿是不敢置信之色：

“一流…高手？！”

“姓楊的怎么會認識你這個好手。”

“這些你不必知曉。”

黑面男目光宛若戲弄老鼠的貓兒一般，“咱們是時候，談點其他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