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 大明響馬
- 一語不語
- 3105字
- 2024-11-11 13:51:09
豹房。
這天朱厚照起來得很早,一早就與張銳、錢寧等人一起到豹房一角,此時里面正有一堆番僧,似在做什么法事。
他在外等了許久,終于里面出來個番僧的首領。
張銳過來通稟道:“陛下,法王著肖藏卜已推算出結(jié)果。”
“速速報來。”朱厚照隨即招手。
很快,一名番僧走上前,一副得道高僧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用略顯蹩腳的漢語說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們已推算出,賊寇破黃州之法,乃是用的火結(jié)陣。”
朱厚照聽完不由皺眉。
聽不懂,是真的聽不懂。
但以他孤傲心態(tài),又不容許說自己不明白,更不好意思問。
錢寧很識趣,代皇帝問道:“何為火結(jié)陣?等等,法王閣下,你不是修佛的嗎?連道家的法陣都有涉獵?”
平常錢寧很瞧不上這群番僧。
但當今天子跟他老爹崇信道教不同,至少眼下的朱厚照最推崇的是佛教,尤其是番僧,似乎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jīng)。
而眼前的著肖藏卜,在正德四年被封為法王,并為京城大隆善護國寺的主持,在京師一眾番僧中地位甚高。
在修佛的人看來,這是得道高僧,頂禮膜拜。
但在錢寧這樣不信佛的人看來,眼前的人跟個江湖騙子沒什么區(qū)別。
著肖藏卜道:“所謂火結(jié)陣,便是利用天火,將城墻轟開,至于具體施展法門,我不知曉。”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還以為你真的很精通呢。結(jié)果說了個半拉子。”錢寧埋怨了一句,回頭又望著朱厚照,在等指示。
朱厚照道:“如你所言,豈不是跟火藥差不多?”
張銳道:“陛下,王恭廠的人也曾做過推演,認為可能是火藥,但又上報說,火藥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畢竟直接轟塌黃州這樣的厚重城墻,很難做得到,再說炸塌的那一段,據(jù)說城墻之外就是護城河,賊寇不可能把火藥運過河去。”
朱厚照皺眉道:“那要是在下面挖個洞,送到城墻底下呢?”
“啊?”
張銳先是驚訝了一下,馬上求助一般看著錢寧。
錢寧道:“陛下,也無可能。要挖洞,那么大的陣仗,早就會被城里守軍發(fā)覺,再說,那得多少火藥?賊寇流竄湖廣,一時間也聚攏不來。”
“那到底怎回事?”朱厚照氣惱道,“就讓朕相信是什么火結(jié)陣?朕就想問問,下次賊寇再用這個什么狗屁火結(jié)陣去攻城,應該怎么防備?法王,你說!”
著肖藏卜聞言也很無語。
我又沒親身前往湖廣,咋知道那群賊人是用的什么法門?讓我們推算?還要說出防備方法?
玩我們呢?
著肖藏卜搖頭道:“回皇帝陛下,暫時沒有好的規(guī)避之法。”
“那你們會用詛咒之法嗎?就是扎個小人,就像史書所說的壓勝之術,把那個賊寇首領千里之外給弄死?”朱厚照也很生氣。
養(yǎng)僧千日用在一時,要是你們啥都干不了,那養(yǎng)你們干嘛?
平時給我跳大神表演舞蹈找樂子呢?
著肖藏卜道:“我們沒有此等能耐。”
錢寧道:“父皇,我看他們沒有騙人,要真有這種法子,那他們很危險,還不如早點把他們給趕出京師!”
有詛咒殺人的法門,還能留這群人在京城?
到那時,最受威脅的那個人,應該是義父您了吧?
朱厚照氣呼呼道:“給朕下旨,馬上讓陸完和彭澤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八天之內(nèi)必須要帶兵到黃州。朕就是想見識見識,那群賊寇究竟是在用什么妖法!他們會用的,朕手下就沒一個人能施展出來?還就不信這個邪!”
……
……
武昌縣,城北,城墻之下。
“轟!”
一聲炮響,義軍攻打武昌縣的戰(zhàn)事正式打響。
知縣宋敏這幾天一直都住在城北城墻下的民舍內(nèi),聽到聲音,他直接從里面沖出來,當即就要上城頭。
卻被縣丞李柏攔下。
“宋知縣,您不能上城啊。”
李柏道,“賊寇的火炮威力甚大,剛才那一炮打上城頭,折了兩個守城士兵。據(jù)說他們在黃州城時,就靠此法門,讓城西軍民不敢從城墻眺望,后致城失。”
宋敏怒道:“賊寇在城外作亂,我人就在此,我不上,他人還有敢上去的?聽我號令,敢退縮者,一律軍法不容!”
“得令!”
旁邊馬上有軍將領命。
宋敏便徑直往城頭上攀登。
李柏看架勢不對,只能急忙跟上去。
就在二人剛走上城墻,就又聽到“轟”一聲巨響,這一炮直接打進城內(nèi),靠近城門的一處屋舍被鐵球給砸出個大窟窿。
宋敏不顧危險,還是義無反顧走到城垛前。
“大人。”一名校尉道,“賊人已列了火炮陣,有六門炮,現(xiàn)在就只有一門在點火。另幾門還在安裝。”
宋敏沒在意別人說什么,而是指著遠處一個木臺子道:“那是什么?”
在場的守城士兵只能干瞪眼。
李柏道:“以下官聞聽,賊寇破黃州之前,也曾設祭臺作法,后來就……”
“他們要故技重施?”宋敏聽到這里,大驚失色。
隨即又強行鎮(zhèn)定一番,好似是自我安慰一般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要真有這種妖法,自古不知會有多少人用,還造這城墻作甚?任何城池都擋不住!此乃虛張聲勢。”
李柏無奈道:“宋知縣,先不論他們是否虛張聲勢,要是被城里人知道他們要作甚,只怕要生亂子。”
“來人!”
宋敏大喝一聲。
隨即有軍將跑過來。
“城中有幾門炮?給我對準那邊,把那臺子給轟爛。”宋敏厲聲呼喝。
過來的守城軍將也很無語,一人道:“太遠了,咱的炮轟不了那么遠。”
“那他們的炮怎么打上來的?”宋敏喝問道。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軍將分外無語,“聽從對江過來的說,賊寇在黃州也是使用此等炮,當時就一門,他們能把火彈打上城頭,城頭上的卻打不到他們。”
宋敏咬牙發(fā)出一聲:“邪門!”
“轟!”
正說話之間,一發(fā)炮彈打上城頭,就打在距離宋敏所在位置不遠的地方。
城磚被炸開,周圍飛出去幾個人,有一名士兵被炸飛落下城頭。
慘叫聲不絕于耳。
李柏用衣服遮掩塵土,提醒道:“先下去說吧。”
宋敏一把將李柏扒拉開,一臉堅毅之色道:“不就是開炮嗎?我們也放炮,把城里的炮都聚攏到這邊來,對著他們放!打不到也給我打!弓弩也準備,一旦賊寇沖上來,與之玉石俱焚!”
“大人,這沒意義啊。”有軍將抗議,“為何不等賊寇攻城,人馬靠近時再用?”
宋敏回頭看了城內(nèi)的方向一眼,道:”誰說沒意義?現(xiàn)在就是比氣勢,要是氣勢弱了,城就沒了!”
周圍的將領面面相覷。
以他們的境界,根本理解不了這么高深莫測的道理。
……
……
就在武昌縣之外,已開始放炮時,劉宸的船也在此時過江。
劉宸這次帶過來的,除了四當家陸陵之外,就是李容宗和一眾親隨,同時還帶過來一批新的火器。
上岸之后,從渡頭走出來,劉宸并沒有見到齊彥名的身影。
按照既定計劃,齊彥名和馬三的人馬將會從城南或是城東方向進城,這還要看“攻城戰(zhàn)”的推進情況。
“大當家。”
毛老四笑呵呵走到劉宸面前,點頭哈腰給劉宸行禮。
“往這邊調(diào)整一點,等等,看準那邊沒?我看那人多,可能有當官的,就轟那!對,再調(diào)整一點!”
一個大嗓門的年輕人正在那指揮放炮事宜。
顯得很專業(yè)。
正是三江口一戰(zhàn)被義軍俘虜?shù)墓佘娛勘鴱垵櫋?
此時的張潤雖然不拿俸祿,但已把自己當成是軍中的火炮手,也因為他有開炮的經(jīng)驗,再加上嗓門大,喜歡與人熟絡,人緣還不錯,以至于那些粗莽的漢子只能聽他的。
他就好像個炮手導師一樣,認真教那些新炮手。
李容宗走上前,抬頭看著不遠處正在招呼開炮的人,道:“這就開打了?城頭上防御還算嚴實,就是……不知城中抵抗的決心有多大。”
毛老四趕緊讓人把之前劉宸作法用的一套家伙事給送過來,興沖沖道:“大當家,都給您準備好了。您看,臺子都搭起來了,弟兄們都等著看好戲呢。”
李容宗看到這一幕,大夏天的突然覺得下身涼颼颼的。
又來?
想到幾天前的一幕,近乎可以成為他這一輩子的夢魘。
做夢都能嚇醒。
劉宸笑道:“不著急,武昌縣看起來有抵抗的決心,但光靠官府的決心還不夠,要看城內(nèi)的官紳如何抉擇。我之前已找人往里面帶話,只要他們開城門獻降,我保他們的家底不失。”
“分化離間?”
李容宗突然又覺得眼前這人很危險。
既會打仗,還會馭下,懂妖法,更會玩弄人心。
莫非以前這股響馬不興,是以為他兄長劉六阻礙了隊伍的發(fā)展,沒早點死退位讓賢?
“是。”劉宸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流官想堅守,那是為他們的命和政治前途,可這關乎到地方士紳的切身利益,地方上的人有什么道理跟我拼命?希望能趕在天黑之前進城,到時與閣下在知縣衙門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