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用手胡擼著脖子，說道：

“算了吧，饒了我吧，你們要是去殺個暴掠軍、鬼軍、妖獸，我還可以，這又黑又窄的，還都是陰魂啊什么的，你們還是饒了我吧…更何況，咱們寢廬一個活人不留，你也不怕讓人撞破了，我這肩膀上的傷都見骨了，到現(xiàn)在也沒好利落，到時候給你們添累贅。”

小乙給大福解圍道：“算了，別逼他了，讓他好好養(yǎng)著。”

正此時，老柯接過伙計送來的燒鵝，順手遞給大福說道：

“咱們今天先試試這連珠弩去，其他事情明天再說。”

于是，十個小子溜溜達達，跟著慕容冰盞來到東盞樓后廚劈柴火用的空場，大福老遠就看見柴房邊上擺著個靶架子，要過連弩來興沖沖的跑過去，嘴里咬著只鵝腿抬手‘嗵嗵嗵’就是三箭，還別說，這小子畢竟是軍戶出身，連珠弩剛一上手，便來個連中三元，箭箭扎在靶子紅心上。

大伙兒看他玩兒得開心，便也都輪著試射這連珠弩，下地道的九人中陳亨功夫最弱，探道時，這兩把連珠弩要配給駱枝江和他，于是，大家射過一輪后，就緊著讓陳亨先練，駱枝江早就把這弩子操作的精熟，這會兒，便當起了陳亨的教諭。

一個時辰的工夫，陳亨已經(jīng)熟悉了這弩子的操作，從開始的射偏或脫靶，到最后便練得能箭箭射中靶子了，看著他越練越精熟，柯楚寒不禁給他拍著巴掌叫起好來。

東盞樓后院劈柴火的老趙頭看見了，沖著慕容冰盞喊道：“老板娘，您家小少爺，又逃學跑回家玩兒來啦，這孩子什么都好，就不愛讀書，我孫子現(xiàn)在認得字兒都比他多啦！”

“可不，我家育林不是讀書的料，玩兒啥也沒我精到，要不給他弄了這東盞樓糊口用，往后還得大家多幫襯這孩兒昂～”

“育林啊，不好好讀書的話，跟不跟趙爺爺學上山砍柴？多門手藝保身？”

眾人聽了這話，不禁笑成一片，老柯倒也不急，傻呵呵的沖著老趙頭說道：

“哎呦，趙爺爺您饒了我吧，這話可別叫我爹聽見，回頭怹老人家又該拿鞋底子抽我了。哈哈哈哈！”

三天之后，眾人萬事具備，只等天黑。

小乙忙忙叨叨，瓏兒找不見他，聽聞小姐妹們說他要去探地宮，有些氣惱，她也是想去的，可又聽丫頭們說那里有鬼尸妖魔，登時擔心起來，也明白了憨子為啥不跟自己提這事了。

不過，瓏兒這邊也有事忙，女徒風齋這兩天鬧了蟊賊，偷了不少女孩兒鞋襪、褻衣，松山堂孩兒們告到齋長這來，要她做主，瓏兒正記錄失物，要去找監(jiān)丞請示。

其實瓏兒屋里也丟過東西，尤其是淚兒的長襪、褻衣，被竊了幾次，氣得淚兒嗷嗷哭，畢竟也是花了不少銀子買的，瓏兒也丟過，不過長了記性，便不往西面外屋窗架上晾曬了，都是搌干了，晾在里屋書案邊上。

翻了遍失物記錄，發(fā)現(xiàn)這賊不像外人，倒是圍著淚兒、七兒、小兔兒幾個細娘家緊著欺負；紫穆、雪盈也丟過東西卻不多；而像阿靜、妙怡、婉琪、小仙兒、香香、靜茹姐這般不好惹的姑娘卻沒動過。

按著這賊的喜好想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采花賊，出身一般，眼倒是高，緊著欺負的都是能隨手拿捏的，不敢動的是怕虎威，被偷的少的、又有虎威的幾個女孩兒，才是這賊眼中尤物。

“嘖嘖嘖，天仙似的這幾位，都是重災(zāi)之地。”

“燕子、香香、迎迎、詩詩呢？為啥不偷？”

“不是太招搖的，就是性子厲害的，那賊還挺守舊，專欺負老實巴交的。”

瓏兒想來，這賊如此欺軟怕硬，算計人心，而且常來偷竊，卻沒拿住這賊一回，想來定是個飛天氓棍，小女孩兒惹不起的。

忙碌一天，拋卻雜事，夜中子時，學院沉寂如水，諸生都歇息了，小乙、玉軒這行人便都聚到了后院碑林。

老柯提來桐油，駱枝江從家里又拿來把‘楚荊連弩’，著眼看，精巧的弩機，上帶個十連珠的箭匣，四個裝滿無羽弩箭的箭壺，每個里面都有四十支弩箭，總共一百六十支青銅箭頭的無羽箭。

兩只弩子，小駱自帶了一把，配給陳亨一把，陳亨練了三天還是射的不太精準，最后他想了個法子，在那弩上釘了條皮帶，將那連弩綁在小臂上，再放弩箭，十之八九都能射中紅心。

小乙從存教具的府庫里拿來了三把妖鬼的單手禾刀，自己和蔣奕、墨嵐分了，他從小舞那兒借來的短劍‘淑嫣’配給了明楠，玉軒挎了自己的‘寒寂’寶劍，這晚正是張聰和虎子當值，虎子自己留了柄佩劍，剩下的提出來交給了干櫓、小駱、陳亨。

陳亨下地道前，都交代好了，如若師長來查，讓柯楚寒幫忙掩飾行蹤，留了澤遠、大福、飄舞在寢廬支援以防背后暗箭，當值的張聰和虎子加上八寶則看好了地道入口。

“下去再點桐油火把，跟這里一點一片，容易讓人發(fā)現(xiàn)。”說著，張聰遞給打頭陣的小乙一盞燈籠。

一切安排妥當，陳亨輕車熟路，上手拉開霸下口中那個石機，青石板慢慢移開，那黝黑的地道洞口如血盆大口般，現(xiàn)出真實模樣。

小乙挑著燈籠慢慢走下石階，墨嵐緊跟其后，小駱、陳亨在隊尾，用連弩護著他倆，四人做先鋒，先下了這地道。

下入道中后，小乙發(fā)現(xiàn)巷道中靜得嚇人，且空無一物，便是日前扔到里面的鬼尸殘骸，也沒了蹤影。

學院的大燈籠把‘鳴鷺’二字的影子映在巷道壁上，此時，那字的黑影就像個鬼影子般在巷道中飄蕩著，不禁讓陳亨打了個激靈。

借著燈光再看，才發(fā)現(xiàn)石階右手邊有個腕子粗的青銅環(huán)扭，陳亨抓著銅環(huán)拉一下不動，再往里推，轟隆隆地道入口竟然合上，眾人皆嘆：

“機巧絕妙。”

四人向前走了十幾步，突然，小駱腳下蹚到一物，險些將他絆倒，借著昏黃的燈籠光看清時，嚇得他哼了一聲，趕緊憋住喉嚨，將后面的聲音吞下了肚。

原來絆腳的，是小乙之前殺的那個鬼尸，不過現(xiàn)在它全身的肉皆被啃噬殆盡，只剩下一堆骨骸。

“它們把它吃了啊…”駱枝江渾身打了個激靈，不由得有些心顫。

“小駱，別管那個了，你們看，好像這地道往前還有挺長的，不過前日里那些鬼尸現(xiàn)在都不見了，毛豆，去叫他們下來吧！”小乙見那骨骸卻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盯著前方更緊了幾分。

“好嘞~”陳亨應(yīng)聲，打開自己的火折子往道口跑去。

陳大少爺重新開門，招呼了聲，接過干櫓遞來的桐油火把，就領(lǐng)著剩下五個人下了地道。

隨著眾人的火把在地底下亮了起來，昏黃的火光騰躍在幽暗中聚成一團，這會兒，大家才終于看清了下面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只見地道五人寬，九尺高，還算寬敞，道壁上光溜溜的，打磨的很是平整，道口這里有個掛燈籠、火把用的銅環(huán)，小乙把手里的燈籠掛在上面，換了火把，和眾人接著往里走。

地道初始平直，而后開始環(huán)曲，走了半刻，前面竟然有光，瑩耀顛覆、清綠隱藍，把巷道里照得好似波瀾大海。

學生們驚詫之余，裹足不前，倒是明楠膽大，女孩兒對這些閃閃亮亮的事物都是傾心，她竟撥開眾人，跑了過去。

“你們快來看～！好美啊～！”

小乙、墨嵐沿著曲巷緊追兩步，待看見她時，也是驚喜的瞠目結(jié)舌。

只見打這光亮處起，往前不知多遠，曲巷左手邊的墻幕都做自冰晶白石，透亮清澈，直把湖底奇色映進巷中，這冰晶墻幕厚重堅實，雖不如琉璃花窗那般薄透，可清晰視物，但也能將鷺湖湖底看個七七八八。

當日月光大盛，月華照進湖里，又返到巷中，那奇幻之色，可叫人如夢如幻、如入云巔。

水草的搖曳、湖水之寬廣、盞盞氣泡起落間，湖中游魚水族環(huán)環(huán)簇簇，細如蟹斗蝦戲、曠如遠水驚濤，都能闖進眼簾，直入靈臺。

九人看著這湖底絕景，緩緩前行，都快忘了下來干嘛了。

走著、走著，聽明楠高興的如小娃般咿咿呀呀，大家正神思松懈，忽然一幢黑影由遠而近，劃入了晶幕之前，那黑影兩丈多長，一人粗細，貼著晶幕緩緩游弋，身上有鱗似無鱗，亮晶晶不知何物，龍須鯊翅，曳尾如刀，目如天燈，暗爍寶藍，是條從未見過的異種大魚。

小學生們看著大魚游來，定住腳步，唯有明楠好奇心盛，扶著晶幕慢慢走著，不知是腿軟還是不舍得快走。

小乙拉了下墨嵐，兩人咽了口唾沫，跟上去，余下人見狀也不舍這奇幻景致，漸漸往前同行。

大魚與孩兒們同行了半刻，忽然身子一擺，將白肚皮翻了翻，刀尾拍擊出千盞水波、萬朵晶泡，便就游隱入了鷺湖深處，只留了班癡傻的孩兒望著水中，默默相送。

“挺嚇人。”

“大概是火把引來的，幸虧沒撞進來。”

“多美啊，你們懂什么！”

“這玩意兒結(jié)實嘛？”陳亨拍了拍晶幕。

金酒常年跟金石打交道，察看了翻晶幕石壁，只道：

“巷道內(nèi)里雖然陰潮，卻沒有泛水的跡象，這東西得有幾百年了，怕是當年建得萬年牢。”

“接著往前走吧，這輩子算是沒白活了。”

蔣奕語出如此，這一探，瞧著湖底景致，眾人七拐八拐的往里走了就有二里，竟再沒發(fā)現(xiàn)什么新鮮事物，只不過這地道深邃，往前不知還有多遠，又走了百步，過了個小石門，道路突然往下沉去，進入個大廳，有寬大石階引眾人下到廳中。

借著火光觀瞧，這廳中擺放著祭臺，四周刻著壁畫，畫中有上古妖獸橫行，又有大軍與其相斗，之后妖獸被斬，旁邊又接著好像是鐵匠在熔煉什么，最后，那鐵匠一手握鍛錘，一手舉利劍站在石山之上，山下妖獸紛紛逃散。明顯這壁畫是在講個軼聞，可怎么也看不懂。

小駱見那圖畫邪行，想來沒準是魔國事物，便問道：

“墨嵐，你知道這上面畫的什么嗎？會不會跟魔國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