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穆見小乙來了,有些哀愁的說道:“投井的陳辛辛,是明楠、雙遙她們齋舍的。”
“師妹節哀。”
“師兄有禮了。”
幼羽解釋道:“她們倆平日里跟陳辛辛最是諗熟,這回,人突然就沒了,唉…”
“他倆投井是因為琦升說那個事兒么?”
紫穆撅著嘴道:“那小子消息來得到快…哼…不過,他說的差不多啦…”
“這事兒又是鶇丕那廝一手造成的?”
“…”明楠和雙遙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為什么不去跟主事說啊?”
“這種事…關系姑娘家的名節…”明楠哭道。
雙遙也抹搭著眼淚道:“辛辛真傻…大不了可以轉走么…轉學的傭費不夠,我可以給她湊的…嗚嗚…”
說著,那小丫頭就撲在明楠懷里哭了起來。
紫穆愁道:“唉…還是咱們混派的名頭不夠亮,要不然,…”
“讓開,讓開!大早上的晦氣!!!老子都沒法洗臉刷牙了!!”
小乙和紫穆正聊著的時候,鶇丕帶著人大搖大擺的穿過人群,推搡開排隊打水的學子,便要加塞兒。
“你排隊去,你以為你是誰啊,來了大家就都得讓著你!”
雪盈一句話,把松山堂眾人的目光都揪了過去。
“呦呵,這小娘子,前挺后翹、臉兒又好看,來讓爺香一個。”
‘啪’的一聲,
當氓流的手搭上女孩的香肩時,雪盈的小手就抽在了鶇丕臉上。
“你他媽敢打老子!!”
“你再滋事,我要叫師長了!”
“你特碼個小四眼兒,連你一塊兒打!”
瓏兒功夫不行,雖然奮力護著雪盈,可哪兒對付得了這惡賊,雪盈咽不下這口氣,她從小練的功夫,女孩兒里已是不弱,見這賊廝囂張,起了劍指就要去點鶇丕頸中大穴,可那董賊也不是吃素的,抬手擒拿就抓住了喬雪盈的手腕。
鶇丕剛要去掐雪盈脖頸,又是‘啪啪’兩聲,站在雪盈身邊的山兒,立馬抽了鶇丕兩個嘴巴。
“芙山郡主…今兒可是你們送上門來的,我不占你們便宜白不占了,嘿嘿。”
羽兒拉著明楠的手,本還在安慰,突然驚道:
“壞了,忘了看著山兒了……你這氓棍不許動我妹妹!”
“你滾開!”
嬌喝剛落,瓏兒手里的銀簪子就扎中了鶇丕手掌,那賊廝一陣痛,起腳就要去踹玉瓏兒。
“我去…”
一聲驚嘆來自陸琦升,小哥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早忘了他的鱔魚糊。
不僅讓琦升小哥驚住,且讓西園里打水的眾生徒驚住的,不是鶇丕作惡,卻是小乙。
粗漢此時悶不響的走到鶇丕身側,還沒等賊子的腳踹出去,小乙上手,鐵臂摟住賊漢脖頸就把他擰翻在地上,之后,便是沙包大的拳頭像雨點兒般打在鶇丕臉上。
那賊漢被干倒時,龍嶙堂眾惡徒還沒醒過神來,等他們看著鶇丕已經沒聲了,一大幫人才跑過去,撲倒了粗漢。
“去幫小乙!”
大福吆喝了聲,松山堂眾男徒便沖了上去,兩堂人馬又攪成了麻團。
結果是,眾人挨了一上午的訓,學也沒得聽,等到了午時,松山堂眾小子從繩愆廳出來,臉上幾乎都貼著膏藥、頭上纏著布帶。
大福啐道:“這他娘學上的…下午老甲那射禮科不去了,煩死…咱們出去玩兒去。”
玉軒嘆道:“唉,咱用不用先跟老甲告個假?”
琦升擺手道:“不用,給他個機會泡妹子,他還不高興嘛。”
陳亨搖頭道:“還是先刷牙吧…我嘴里這難受…”
等午后射禮科開課授學時,武科博士甲馮戎站在‘射圃亭’外,瞅著松山堂來的這點兒人,直皺眉頭,嘆道:
“瓏兒、阿靜、妙怡、婉琪、靜茹,這你們還練么?…要不你們幾個自己玩兒去吧…這學怎么講啊…”
瓏兒推了下眼鏡,瑟聲道:“要不,先生您湊合講吧…”
婉琪這時卻調皮道:“今天太陽這么好,要不您帶我們釣魚去吧?”
妙怡也點頭笑道:“嘻嘻,老甲,釣魚聽起來不錯呦。”
“沒大沒小的…怎么說我也是你們先生…老甲、老甲的叫。”
妙怡打趣道:“哼,是先生的話,還讓我們幫你約靜茹姐,羞羞。”
靜茹拉了妙怡下羞道:“妙怡你討厭…”
“得得得,我拿魚竿去還不成,這幫小丫頭,眼珠一轉一想法,這大冷天的釣得上來魚么…”
甲馮戎收了弓箭,嘴里嘟嘟囔囔去拿魚竿的時候,這邊,陳亨幾個正站在寶帽大街的躍鯉齋中,瞅著金魚:
“我岳爹際遇不順,這熒鱗烏蝶尾龍睛雖好但取意不佳,烏尾、烏尾、無所作為,這送給我岳爹可要挨罵了,還是這巫山落雪的黑白獅子好,干凈、簡單跟幅水墨畫似的,合我岳爹的風骨,清清平平、素雅蔚薈,就來兩條這個吧,您給我配個沉香木的架子,再來個白瓷的魚盆。”
躍鯉齋老板戴誠回道:“成成成,就聽陳大少爺的,我再送您些雨花石壓盆,等會兒叫穩當的伙計,拿木牛送到您岳丈大人府上去。”
“嗯嗯,謝謝掌柜的殷勤啦,您送的時候可得低調些,別讓旁的人看見了。”
戴誠妥帖道:“自然、自然,我把外面套個木盆,就說是送水的。那陳大少爺您自己還挑個玩兒不?”
“我瞅上這條紫貓獅了,您配的這個鎏金的銀盆也好,瞅著真舒服。我就來這個吧!連盆帶魚我都要了,您再給我選條品相好點兒的玉白貓獅給它作伴。”
戴老板仔細挑了條好魚問道:“沒問題,您瞅這條怎么樣?背脊圓潤有力,頭型也好,勻稱飽滿,鰭也好不缺不短、劃水帶勁。”
“得嘞,謝謝您啦!等會兒,我們幾個都挑完了一塊兒結賬啊。”
年紀比陳亨大不了幾歲的老板樂道:“那咱也謝陳爺照顧咱家買賣了。”
“應當的應當的,您家魚好,您做買賣又實誠,咱們自然挑您家的魚了,…哎,小乙你要不要來盆魚擺擺,可好玩兒了。”
粗漢茫然道:“我瞅不懂這個,還是讓我大表弟挑吧。”
玉軒這時趴在砌著假山的魚池子邊上,瞅的正歡,仔細挑了個喜歡的道:“我看著這龍背好玩兒,家里就養了這個魚,大表哥,要不養兩條這個吧!”
小乙樂道:“都隨你,玩兒著高興就好。”
山兒突然拽著小乙胳膊道:“哥哥、哥哥,我要那個球球!!”
粗漢蒙圈道:“什么球球?”
“就是介個…”
陳亨過來看了眼,噗哧笑道:“那個是水泡兒,什么球球啊…小山凈給瞎起名兒。”
“哥哥,我要介個…要紅的!”
小乙問道:“老板這個魚多少錢?”
老戴樂著回道:“那個便宜,一錢銀子兩條。”
粗漢托付道:“勞您駕,您給我撈兩條紅的,再給配個盆。”
老戴擺擺手道:“今個兒陳大少給我家添了筆大進項,咱高興,等會兒,我捎給你們兩條上好的紅水泡加上盆,不用錢了!”
粗漢覺得有些不妥道:“別別,這點兒銀子我還有…”
這時,陳亨拉住粗漢道:“小乙,別駁了戴老板的面子,大家都是圖個高興,回頭你請我吃個點心不就都拉平了。”
小乙點點頭應道:“哎,也對啊,成,等會兒我買紅根素丸子去,請你們吃,那我這就謝謝戴老板照顧啦。”
老戴拍胸脯道:“我給您回頭挑兩條最好看的,放心吧您吶!”
于是,這邊陳亨結完帳,玉軒跟著躍鯉齋的人,把買來的金魚送回了學院,陳亨則攜著幼羽后面跟著小乙、山兒,四人吃著素丸子,溜達著去了錦穗雅榭的書場找大福,四人抄了近道,想從僻靜的百花書局后身過去錦穗閣。
正走到書局后門,經過百花書局東首那條斜巷時,只聽巷子里面響起了吵鬧的聲音。
“金酒,跟你要幾本小說看,你他媽還敢甩老子的面子!”
“這都是錢,你不在乎,書不夠數,我還得賠!不成,你不能拿!”
“我他媽看你是找抽!”
“你們昨天逼死了郭慈、辛辛,你大不了今天再打死我,這世道,活著也就那么回事了,有本事你就打死我,這書不能給你!”
陳亨趴在巷口看了個清楚,原來是‘飛天蝎子’鯉費那孫子,要搶學院印社給百花書局送的小說話本,毛豆剛想叫街面上巡查的班頭、步快來管,卻被小乙壓住,大毛豆急道:
“回頭那混蛋真敢打死人,小乙你還攔我。”
“要是換了別人,真能讓他打死,可這金酒…別急,先看看。”
此時,幼羽、山兒緊張兮兮的趴在兩個男子身后,跳著腳往那斜巷里望著,只見跟聰明同屋的那個黑小哥金酒正護著兩擔書冊,此時,他拿著根不輕的扁擔正應對著‘飛天蝎子’鯉費掄過來的拳頭。
十幾個回合后,那鯉費見占不到便宜,便從地上抄起塊逮耗子用的石磚,往金酒身上打,黑小子見狀有些驚慌,急忙用手里扁擔防著身,可還是那鯉費霸道,一手抓著扁擔,一手拿磚頭就拍了金酒幾下。
兩邊正打得急眼時,突然,一支抬貨用的扁擔猛得繞過金酒腦袋扎了過去,捅在了鯉費膻中大穴上,那孫子眼一黑,就暈了。
金酒正犯楞的時候,身后閃出一人輕聲道:
“我把這雜碎拖到沒人走的黑巷里去,你趕緊把書抬進書局,結了銀子,咱們快走。”
等金酒忙著去書局交接書款,粗漢便把這鯉費拖到附近的黑巷里,之后怕他報官,就使了個壞,解下那廝腰上的酒囊來,將里面的烈酒都倒在灰孫身上,旋即,小乙一扣嗓子,把中午吃的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吐在了鯉費身上,這回是,你去報官,就你這德性,人家也懶得理你,只當你是吃飽了撐的,醉酒鬧事。
這邊金酒結了帳,小乙犯著惡心從巷子里跑出來時,陳亨想不明白的問道:
“小乙,你這怎么了,又嘔、嘴里又臭的…”
“快跑…嘔…”
金酒見狀關心的問道:
“師兄你沒事吧?”
“沒事兒、沒事兒,金酒你吃午飯了么?…嘔,咳咳咳…”
“沒…沒啊,師兄你真沒事吧…”
“走,我帶你吃飯去…嘔…”
“……”
離開了這是非之地,陳亨帶著幼羽、山兒去了錦穗雅榭書場找大福、紫穆,小乙就拉著金酒往東盞樓走去,到了地方,粗漢跟正在大堂里聊天喝茶的老柯幾個打了招呼:
“幫我看著點兒,回頭要是龍嶙堂的雜碎們追過來,幫我通風報信啊”
老柯不解道:“早上剛打完,你這又…”
“剛碰上‘飛天蝎子’,在書局后巷里搶金酒他們印社的書,他拿磚拍這小子,我偷貓著把那廝打暈了,拖到黑巷里,澆了他滿身的酒,我又吐了他一身。”
琦升、小駱聽到這里,忍不住捂嘴壞笑道:
“我去…哈哈哈哈…小乙你太神了…”
楊正仆更是逍遙著謔笑道:
“唉,英雄,山人掐指算來,你們這也算是冤家路窄,該著那雜碎倒霉,報應啊、報應,山人畫個圈圈詛咒他,果然靈驗了,王神保佑、王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