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要與喬大幫主比試？”

從杏子林一路走出，回過神來的王語嫣掙扎落地，獨孤劍也不管她，仍舊緩步而行，王語嫣只是片刻躊躇，收回望向杏子林方向的目光，緊步隨在獨孤劍的身后。

忍不住心中好奇，見獨孤劍默然不答，王語嫣又道：“你從不輕易出劍，莫非只有喬大幫主才能入你的眼？”

與獨孤劍待得越久，越是無法真正看清這個男人的性情。

他冷峻孤傲，仿佛世上一切都未曾放在心上，也只在連他都不知曉的片刻間，才能發現那一閃而逝的怨毒憎惡，散發著比他自身還要冰還要冷的霜氣。

王語嫣并不喜歡和獨孤劍呆在一起。

獨孤劍不像段譽，段譽有時目不轉睛地癡癡凝望她，她雖覺得段譽無禮，卻知道段譽傾慕自己的容顏，心中不自禁的暗有喜悅之情，倒也并不著惱。

心中除了惱怒獨孤劍錯傷她的慕容表哥外，也因為獨孤劍太冷，冷到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仿佛她的存在，從始至終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

她的容顏，她的身份，她以往不曾在意的一切，獨孤劍比她更不在意。

可除了對獨孤劍的排斥不喜，王語嫣也好奇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

他神秘未知，從未聽他言及過去種種。

他天資無雙，連慕容表哥都難以望其項背。

他......

他雖寡言少語，卻又有著足夠言述的話題。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獨孤劍蹙眉。

這也是他覺得王語嫣聒噪煩人的一點，絲毫沒有初見時那清冷高貴的模樣。

“因為他是喬峰。

只此一句，并無再言。

成就先天之境后，獨孤劍才算是真正踏進萬劍歸宗的修煉門檻。

然而正如獨孤劍對戰風波惡所說，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獨孤劍出劍。

劍者。

兩面長刃，銳而鋒芒，不只對人，更是對己。

中間長脊，挺而不屈，枉曲直湊，傲然高潔。

在劍界之中生存多年，獨孤劍最是理解那種傲，屬于劍的傲然無上。

不會因為他人的弱小而輕生憐憫，更不會因為勝者的強大而彎腰諂媚。

所以劍鋒所指，必是更強之人，劍柄所在，同樣是傲霜凌雪。

為什么要突兀地與喬峰一戰？

因為除喬峰外，無人值得獨孤劍先天功成后的第一劍。

不單是喬峰的武道實力，更因為喬峰的高尚品質。

與其說是一場切磋比試，不如說是一次論道試劍。

“為什么非要喬大幫主？難不成表哥不行？”

王語嫣尤不死心，追著獨孤劍問道。在她的眼中，慕容表哥千好萬好，完全不輸于名滿天下的喬大幫主。

如果今日與獨孤劍比試的是慕容表哥，那么也不會有獨孤劍一劍重傷慕容表哥的傳聞，更是奠定慕容表哥在江湖中的聲名。

一個人的強大，從不在于他的武功有多強，而是在于他的對手有多厲害。

“他會死！”

獨孤劍直言不諱，絲毫沒有顧及慕容復的臉面，更不顧慮王語嫣的感受。

慕容復的武功不弱，有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斗轉星移在，更有瑯嬛玉洞中的諸多武學秘籍，慕容復以一人之力兼修百家武學，實力自然不會弱。

可正如獨孤劍所言，與他先天功成的第一劍相較，慕容復并無獲勝的可能。

甚至于也如王夫人所講，慕容復再不敢接他的劍。

而喬峰不同，無論此戰勝敗，只要喬峰不死，下一次依舊敢直面獨孤劍的劍鋒。

這就是兩人之間的差距。

“表哥才不會輸！上一次只是他大意了而已。”

王語嫣柳眉微軒，絲毫不認可獨孤劍的話，心底里生出一股氣來，歪過腦袋便要和獨孤劍賭氣。

只是王語嫣不搭理獨孤劍，獨孤劍也絲毫沒有管她。

一個人自顧自地走著，正如初見時王語嫣領著他拜會王夫人的場景，只不過如今兩人的位置前后調換而已。

腳步不緩不快，不徐不疾，不似少年人急如星火的青春洋溢，也不似中年人沉如千鈞的滿心負累，更不似老年人步履蹣跚的遲年老暮。

獨孤劍的腳步穩而不沉，間而有序，每一步像是尺子量過一般，多一分少一分都覺欠了些許韻味。

宛如屬于劍的一切，都融入獨孤劍的一舉一動之中。

他人看著似劍，走著似劍，怕是連躺著都要筆直板挺，了然無趣。

“你要帶我去哪里？不是回曼陀山莊嗎？”

王語嫣緊隨幾步，時不時踢著腳下的石子，又時不時用手撫過路邊的花草，十八歲少女的活潑顯露無疑。

這一刻她不是曼陀山莊那個事事規矩的小姐，反倒像是被寬大翅膀庇佑的一只歡快小鳥。

安靜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王語嫣又仰著腦袋問道，她也看了出來，這不是去往無錫城的方向。

“擂鼓山，見你外公。”

王夫人不在，獨孤劍也無需繼續隱瞞劇情。

“什么外公？是無崖子外公嗎？不是聽娘親提起無崖子外公出走多年了無音訊？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語嫣又是一陣好奇，前幾日才聽自家母親提過無崖子外公，沒想到今日就從獨孤劍口中得知外公的消息！

尤其是自家母親都不知道的事，獨孤劍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連好幾句問話，絲毫不給獨孤劍插話的機會。

“他殘廢了，丁春秋又要殺他，所以走不出擂鼓山。”

獨孤劍答道。

言簡意賅，簡單明了。

“為什么外公會殘廢？丁春秋不應該是外公的徒弟，又為什么要殺他？”

獨孤劍回答后，王語嫣又有了更多的疑惑，緊追著獨孤劍，想要問得更清楚明白些。

“你可以當面去問。”

這一回獨孤劍沒有繼續解釋。

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自然沒興趣給王語嫣釋惑，之所以帶上王語嫣，無非是臨行前便宜師傅的囑托，以及王語嫣作為無崖子與李秋水兩人親外孫女的身份罷了。

至于要前往擂鼓山尋無崖子，除了便宜師傅的三件事要求，同樣也有獨孤劍自己的考量。

無崖子身負七十年精純的北冥真氣，李秋水與巫行云亦是武功斐然，獨孤劍也想與之一戰。

偌大的一個天龍江湖，既以獨孤為姓，若不攀行巔峰，豈不可惜。

“那好吧。”

王語嫣見慣了獨孤劍的冷漠，也沒執著于求問，點了點腦袋，又繼續跟著獨孤劍一起走。

仿佛從王夫人對王語嫣說獨孤劍會護著她開始，王語嫣連自己都不曾意識到，她已然少了一開始時對獨孤劍的抗拒生疏。

又或者是在更早之前，獨孤劍暫居曼陀山莊之時，王語嫣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以她的性情，哪怕對旁人再氣再惱，也不會輕易與之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