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反應就像李睿哲是某種病毒，而她對薛尚冬的攙扶卻沒有一點抵觸。

“不要拉倒！”

李睿哲嫌棄地嘖了一聲，邁著大步離開了。

一直到李睿哲走遠了，女孩才慢慢直起上身，她先去撿掉落在地的書，薛尚冬也幫她撿起了兩本，一本是小學二年級數學，一本是學生版的《罪與罰》，薛尚冬將它們放進帆布袋遞給女孩。

女孩邊道謝邊揉著自己的膝蓋，她說她住在813，就在薛尚冬的前一個房間。薛尚冬攙扶女孩到了門口，他能看見她異常纖細美麗的脖頸，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從她裸露的白皙后頸慢慢飄散，縈繞著他的鼻尖，他徹底聞不見走廊里的臭氣了。他為了避嫌松開了手，轉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女孩輸入了密碼開了門，一把抓住將剛走出兩步的他拉進了自己的房間。

女孩帶上門的那只手撐著墻壁，另一只手打開了玄關的燈，房間深處還是一片黑暗。

“噓！”

女孩的呼吸輕輕打在他的耳畔，對他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讓他將本來要問出口的話吞進肚子里了。

“我有話對你說。在走廊里說很可能被黃毛聽到?！?

“李睿哲已經坐電梯下去了，他還能聽見我們說話？”

“他只是假裝乘電梯。這個樓層的電梯每到一個樓層都會發出明顯的叮聲，剛才根本沒有電梯運行的聲音。他這個人最喜歡探聽別人的秘密，尤其喜歡探聽女孩子的，據說這個公寓里還發現過偷拍的針孔攝像機，說不定就是他安裝的?！?

“?。俊?

女孩看薛尚冬個子高高的，卻是一臉的呆相，好像并不相信他的話，她便說道：“我還丟過晾在陽臺的貼身衣物?！?

“你報警了嗎？”

“警察沒找到證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女孩靈動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倏地她的眼神又有了一抹亮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問薛尚冬：“你是不是住在815?！?

“對啊?！?

“你感覺怎么樣？”

“我剛剛才搬進去……”

他在房間里待了不到十五分鐘，還沒有使用房間內的衛浴，只在玄關左側的洗手池洗了個手。他也還沒有將拉桿箱里的東西收拾出來放進衣柜，但房間里確實沒有灰塵，看得出來經常有人打掃。他透過女孩的肩膀，看到女孩布置的洗手臺，天藍色的置物架上有粉色的牙缸，墻上貼著蔚藍色的星星貼紙，流露出家的溫馨。

“黃毛是不是給了你優惠?！?

“你怎么知道？”

他和李睿哲對押金進行討價還價的事發生在20分鐘以前，當時她不在現場，他還沒跟任何人說，李睿哲也不像和這女孩關系好的樣子，聯想到剛才女孩提過的針孔攝像機，薛尚冬忍不住多看女孩幾眼，賊喊捉賊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個房間里曾經死過一個人，知道情況的人根本不愿意住。”

“??？怎么死的！”

薛尚冬發出的聲音太大，女孩再次做出個噓的動作。她打開門確認了走廊里沒人偷聽，才關上門對他說道：“好像是病死的。他死在過年期間，白天公寓里正好沒人值班，等到發現他尸體的時候，已經變得硬邦邦了。”

只是想象一下尸體慢慢變硬的場景，薛尚冬的臉就白了，他腹內涌出一股酸水，雙手捂住嘴卻感覺辛辣的液體灼傷了喉嚨，讓他眼前冒出一陣陣金星。

“對不起！”

薛尚冬將泡面碗放在地上，跑到女孩房間的洗手間里，抱著馬桶吐了一口酸水。女孩輕輕拍他的后背，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嚇到你。我剛知道的時候和你反應差不多。不過你放心，因為是冬天發現的尸體，房間和走廊里沒留下什么痕跡，而且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等到他的胸口再次平復，女孩才將他扶到了椅子上，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更多對他的關心，他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讓他本來緊張的精神慢慢鎮定下來。

“我只是有點低血糖，一忙起來就沒顧上吃飯?！?

薛尚冬的肚子此時應景地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泡面碗，剩下的小半碗面已經泡發了。

“都怪我，一見你就聊個不停，我主要是害怕你被黃毛騙了。你等等?！?

女孩從桌上的玻璃糖果盒子里，抓了一把五彩斑斕包裝的糖果塞進了薛尚冬的手里。

“你吃點糖就不會暈乎了?！别囸I不會讓薛尚冬嘔吐，但縈繞在人周圍的厄運會，他無法跟女孩解釋，只能竭力牽動嘴角扯出個夸張的微笑。女孩又跟他聊了幾句，她說自己叫林梓涵，是一名小學老師，就在附近的小學工作。薛尚冬也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時間太晚了，雖然感受不到林梓涵的拘束，薛尚冬還是決定離開，但在走之前，他還是問出了他想知道的事。

“你和817的租客有接觸嗎？我聽見里面有小孩的哭聲?！?

“這公寓里不讓住小孩，你一定是聽錯了。而且阿姨天天都打掃房間，別說小孩，就是偷著養小貓小狗在房間里，也馬上會被發現。”

林梓涵的說法和李睿哲的基本一致，薛尚冬簡單地道謝告別，他把糖收到了口袋里，又從地上拿起泡面碗，剛要開門往外走，林梓涵又把他拉了回來，她虛掩上了門，這才小聲說道：“你千萬不要招惹817的禿頭男，他最喜歡惡人先告狀。他糾纏過樓下足浴里一個小姑娘，人家不理他，他就誣陷人家偷錢。雖然沒什么證據，但足浴老板怕事，最后還是把小姑娘趕走了。他要是記恨上了你，早晚會想辦法把你趕走。”

回到815，薛尚冬仍然在想林梓涵的話，她看起來一團孩氣，說話卻很毒，管李睿哲叫黃毛，817的男人叫禿頭男，那么女孩會叫他什么呢？高個男？空氣稀薄男？

被他放在桌上的面已經泡得又軟又碎，雖然面餅是被他捏碎的。當他準備不計口味將泡面塞到嘴里的時候，才發現媽媽只給他帶了勺子，他記得六樓小商店的櫥窗旁邊有一次性筷子，但他暫時不想和李睿哲碰面。

林梓涵說李睿哲不僅愛探聽租客的隱私，還喜歡偷女孩的貼身衣物。薛尚冬剛認識兩人，不能輕易斷定兩人的是非，他只能確定兩人身邊沒有明顯的厄運聚集的痕跡。

至于說房間死過人才算他租金便宜，他沒有那么介意，如果沒有這個房間，或者這個房間已經租出去了，他就不能以延緩付押金的方式住進來了。

最讓他擔心的還是817房間里小孩的哭聲。難道真的是他的幻覺？

薛尚冬用勺子舀起了軟塌塌的面，塞進嘴里的面還沒來得及嚼就順著喉嚨滑落，又咸又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