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蕊的手很冰冷，讓他的指尖也跟著輕輕顫動了一下，她潔凈無暇的臉輕靠在他的手掌上，說道：“我能感覺到，你看似平靜的面孔下有著很強烈的傾訴欲望。請你寫出來，只有你的文字能拯救我。”

薛尚冬被她的話所觸動，他從未被人用這樣期許的眼神看過，他好像真的能拯救什么人。

“我想試試。但是我之前從來沒寫過，我還有日常的工作，閑下來還要打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趕上截稿日期。”

陳夢蕊抿著嘴笑了，“很多作者都有本職工作，當年明月寫出了《明朝那些事》，劉慈欣寫出了《三體》。時間本身就是海綿里的水，擠一擠總會有。不過你如果還像今天這種強度的打工的話，確實很難保證進度。但你的稿件要是發表了，就不用再打工了。我們給的酬勞大概是千字一百，比你在外面累死累活跑滴滴強多了。”

千字一百，如果能寫兩萬字就是兩千元。薛尚冬在大學廣播站里幫過忙，知道自己每小時大概能寫800到1200字，折算下來他每小時能賺80到120元。這種金額的時薪已經秒殺了大部分打工，還能在家里做，確實比跑滴滴這種會產生額外支出的兼職好上很多，且不說每次出門都要在外面吃飯停車，偶爾還會遇見喝多的乘客在車上吐了要洗車，更不要說意外的剮蹭和違法交通規則、交通事故。

“你一定能寫出動人的故事，我會讓所有人都讀到你的故事，讓他們了解你，稱贊你。”

薛尚冬并未想過讓別人稱贊自己，他只想讓生活繼續下去。有人認為一樣的日子過上幾萬次根本不能算活著，薛尚冬卻認為這樣的平靜是如此的珍貴。

陳夢蕊的眼睛仍然在發光，薛尚冬還想再問她一些細節，卻聽見隔壁桌的女孩說道：“你快點吃完送我回去！”

“你這么著急自己走回去不行嗎！”

坐在女孩身邊的男孩稍顯不耐煩，他們看起來都是20出頭，正是互不相讓的年紀，還都穿著碩鳴的工作服。男孩一邊看手機里的短視頻，沒有注意回女孩的話。女孩瞪了他一眼，站起來就想走，卻又重新坐回位置，拉住男孩的胳膊搖晃。

“我不敢回去。你明明知道外面有紅內褲男在游蕩。昨天就是差不多同樣的時間，一個女孩的男朋友不送她回去，結果她被襲擊，臉都被紅內褲男砸爛了。你就不怕我也會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嗎？”

最后的這句話觸動了男孩，雖然嘴里嘟囔著煩死了，卻把手機屏幕往桌面上一扣，將面前大半碗已經冷了的炒米粉扒拉到嘴里，一兩分鐘解決剩下的米粉后，男孩拉著女孩的手走了。

薛尚冬聽到他們的話，意識到紅內褲男按照他的預測，行動再一次升級了。

“最近這邊好亂，還有專門襲擊女孩的變態出沒。前幾天813室被人敲門，看到男人的打扮，我也以為是紅內褲男。結果只是向林梓涵來討債的。這個公寓里真的是什么人都有。”

陳夢蕊輕蔑地發出一聲嗤笑。陳夢蕊的房間814在林梓涵房間813的斜對面，那天的騷亂被她全都看在了眼里。

兩人吃完了炒粉，薛尚冬先送陳夢蕊到了404公寓樓下。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我要把同事的車停到指定的位置。”

陳夢蕊下了車，還沒走出一步就回了頭，用手指做出敲車窗的動作，他從她含笑的眼睛里看出她有話對他說。

他打開了車窗，她的臉正在靠近他，她的呼吸好像帶了電流，讓他從耳廓到下巴都感覺酥酥麻麻的。

“謝謝你送我回來。等我的信息，我會告訴你具體的要求。”

陳夢蕊沒喝多少酒，但她的聲音里飽含了醉意，她往前一步，高跟鞋在地面上敲打的聲音簡直像是迷人樂曲的前奏。

薛尚冬再次走到404公寓前方的十字路口，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的事了，他的身體很疲憊精神卻略亢奮，大腦好像在不停地運轉，遇見陳夢蕊之后經歷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倏地他看到一個穿黑色大衣男人，男人額頭前的頭發很長，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頭發和大衣之間露出的皮膚卻很白，他腳上踏著一雙黑色的皮靴。薛尚冬忽然想起林梓涵說過，曾被紅內褲男尾隨過的女孩，看到他露出的皮膚白花花的，跟海豚肚皮似的。

跟堪叔相比，這個男人更可能是紅內褲男，但薛尚冬還沒確認他大衣下面是否穿著紅色的內褲。

在薛尚冬行動之前，一輛廂式貨車飛速駛過，男人也轉身往遠處跑，待到薛尚冬過了十字路口，男人早已不見蹤影了。

薛尚冬回到房間里，雖然身體極為疲憊，他還是強撐著洗漱。手機響起了叮叮兩聲震動，他拿起來看到微信收到了陳夢蕊的轉賬，一共兩筆，一筆200，一筆2000。

“200是晚上的車費，2000是跟你說的小說訂金。你一定能寫好。”

她的消息后面還有一個卡通兔子比出大拇指的符號。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有了這筆錢他就暫時不必為下個月的房租憂心。如果他能在下周日再打一天工，平時晚上寫著小說，下個月10日之前，他說不定還能給媽媽湊上兩千塊錢的生活費。

他問陳夢蕊，“我第一次寫真實故事，很多事情不懂，還需要你教我。”

客套話兩人沒說兩句，他開始切入正題，“我一共要寫多少字？要在多長時間前完成？”

他還沒看到陳夢蕊接下來輸入的字，就聽見有人敲門，他一打開門，林梓涵嬌小的身體閃進門里，茉莉的香氣也跟著擠了進來，她的清新與活力一點沒有被雨夜所沾染，她的眼神卻灼灼要燙傷人。

自從堪叔那件事發生以后，他就沒有聯系過林梓涵，林梓涵也沒聯系過他。他無法理解她對堪叔做的一切，而林梓涵也責怪他不能無條件的相信她，但今天林梓涵是為了別的事而來。

“你怎么能帶陳夢蕊去我帶你去吃的炒粉，你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