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冬認出這是林梓涵的臉，只是她的表情過于慵懶，和平時她給人略顯古靈精怪的感覺很不一樣。有時她會異常的聰慧機敏，將面臨的問題分析的頭頭是道，有時她又會忽然變得極為感性，向剛認識不久的人傾訴心聲。他們認識了不到一周的時間，薛尚冬卻感覺離她很近很近。

這張圖里的她會是他所不知道的她的又一面嗎？是誰知道了他和林梓涵的關系？又為什么要把這張圖和這句話發給他？

“你是誰？怎么找到的我？為什么發這種圖片給我？”

對方沒有再回復他，他再次留言。

“我和梓涵只是普通朋友。無論這張圖片是真是假，來源是哪兒，你不經她同意亂發是侵害她的隱私。”

對方沒有回復他，他關上燈，在黑暗中他躺在床上睜開雙眼，沒有睡著。

第二天是周日，上班的人不多，薛尚冬照例按照自己的節奏不緊不慢干著活兒，大概上午十點鐘，小組長忽然來到他的身邊。

“你犯了什么事？”

小組長又換上了咄咄逼人的語氣，呼吸也變得很急促，臉上的表情比上次被安雪濤指著鼻子罵還要難看，好像抓住了薛尚冬正在行兇一般。

“我什么壞事也沒做。”

薛尚冬估計是警察因昨晚在雙新百貨樓下的騷動來找他。胡子男到了派出所還叫囂著，說自己的相機被他砸壞了，要他賠償兩萬塊錢的相機，十萬的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那片的民警早就認識胡子男，知道他就是個老油子，為了不影響薛尚冬和林梓涵的正常生活讓他們先回去了，但也和他們說明了務必保持手機暢通，警方隨時可能找他們問案件的相關問題。

“你跟我出來！”

小組長駝著背，他一路上一直用方言罵罵咧咧，薛尚冬雖然聽不懂但能感覺到越是往前走，小組長就越焦慮。小組長帶著薛尚冬來到了廠區一樓東側的閘機前，兩人的門卡都沒權限，早有一個身穿黑色職業裝的冷美人站在閘機前等著給他們開門。冷美人妝容得體，身材曼妙，但臉上卻沒有哪怕一絲的表情，惜字如金，只說是按照上級安排帶他們進去。小組長對著冷美人諂媚一笑，又用手指指著薛尚冬的鼻子問道：“小姐姐，你知道是什么事找他嗎？”

冷美人什么也沒回答，她甚至都沒有看他們兩個一眼，只是用挺直的脊背對著他們，帶著他們走向筆直的一條走廊。

薛尚冬之前聽人說過，經常來產線上檢查的產品工程師和質量工程師在廠區一樓有獨立的辦公區域和食堂，走廊里時不時走過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們往往手里拿著pad，臉上的表情陰沉，且對冷美人一行人視若無物。

冷美人帶著他們到了一樓盡頭的的休息室。今天是陰天，走廊里光線不足，薛尚冬推開門的一瞬間耀眼的白光射入他的眼睛，讓他忍不住轉過頭。待薛尚冬適應了光線重新轉過頭睜開眼時，看到兩個男人站在墻上掛著的一副《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仿作前，他們正扭過了頭在看他。兩人身側的黑色實木茶幾散發著一股建材的味道，黑色真皮沙發表面則泛著油膩的光，整個房間簇新整潔又細節粗糙，像極了畫家勾勒出的油畫草稿。

其中年輕的男人眼神堅毅鼻梁高挺，皮膚曬得黝黑，平頭好像剛剛推過，整個人流露出剃刀一般的犀利，他走到薛尚冬面前露出證件，介紹自己是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名叫周澤宇。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年紀大的警察眼神柔和，后背有些駝，頭發是灰白的。他說他叫王辰，可以叫他老王。根據詢問的要求小組長需要回避，但小組長還是拼命說著好話，沒有什么具體的意義，卻不見他出去，滿臉堆笑的他被周澤宇請到了門外。

寒暄過后，周澤宇不再跟薛尚冬廢話，直接問道：“182********這個手機號是你的嗎？”

“是。”

“我們給你打了那么多電話你為什么不接。”

“我們工作時候一般不允許使用智能手機，我的老人機還沒有申請下來，上班時只能將智能手機鎖在柜子里。”

為了避免關鍵技術的泄露，幾乎所有加口區的相關企業都不允許操作員使用智能手機，不少年輕人就是因為這條規定做了沒幾天就跑了。薛尚冬明顯感覺到周澤宇濃粗的眉毛動了一下，本來嚴厲的面孔稍微松弛了一點。此時冷美人送上了幾杯熱茶，短暫打斷他們的話，老王示意薛尚冬坐下，兩個警察和他成了相對而坐的姿勢，老王還將茶推到了薛尚冬的面前。

后面主要是老王在問，周澤宇邊聽邊記錄。老王呷一口熱茶和薛尚冬說兩句話，問他基本的家庭狀況，住在哪里，到這里工作了多長時間，當他聽到薛尚冬只在這里工作了一周，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昨天晚上9:00到12:00你在哪兒。”

薛尚冬愣了愣，“你們不知道嗎？”

“就算知道也需要你復述一遍。”

周澤宇說完被老王的眼神一掃又閉上了嘴。薛尚冬估計讓他描述是固定的流程，便將昨晚在雙新百貨外發生的意外說了一遍。他每說一句，老王就微微點一下頭。當薛尚冬說到和胡子男的沖突鬧到了派出所，老王的表情雖然不變，肩膀卻微微收緊了。

薛尚冬意識到他們要來問他的絕不可能是在雙新百貨外發生的騷亂，否則他們根本不會表現出驚訝。老王只要在警局內部核查昨晚的出警記錄，就能知道他沒有說謊。

老王又問他這周周二周四晚上他在干什么，薛尚冬全都在廠區值班，監控錄像可以證明。

“你仔細考慮一下，你到了意城以后，手機號都告訴了誰？”

薛尚冬大概說出了幾個人名，他沒有特別去注意，一般人問他要電話他都會給，但是他不善于交際，也從未將電話留在招聘網站和租房網站上，警方到底是因為什么事一直問他，難道有人用他的手機號進行了詐騙？

“你到了意城以后有沒有和什么人產生比較大的矛盾？”

“就是昨天晚上那件事，那個人說自己是環廣場一條龍，惹他我會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聽到這里，老王臉上的表情多少有點繃不住，說道：“他是龍是蟲都不可能凌駕于法律之上。有人在這周二周四也就是24、26號以及昨天晚上28號，嫖娼時留了你的手機號。如果你對這個人有什么線索，可以告訴我們。”

“嫖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