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別苑是一項爛尾工程,兩扇破舊的藍色鐵皮大門半敞開著,大門上印著兩行字“清水別苑項目”“某某建設有限公司”,小區四周已經被簡易的鐵皮墻圍起來了,四座高層爛尾樓哭喪著臉直立在鐵皮墻里面。周義在站在鐵皮門前駐足,心中一直不安,這個時候更加緊張和發怵,眼看著周圍死氣沉沉,到處潛伏著危險的氣息。心想著:“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白袍大仙能給力到底。”
“放心!”白袍人說。
周義深吸一口氣,壓一壓驚惶的情緒,推開大門走進去。迎面第一座大樓前停著兩輛青綠色吉普越野車,樓下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像兩座門神。兩人見到周義,朝他擺手示意過去。周義心中給自己鼓勵:“加油,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的,都他媽是人,怕他怎地?還能把我吃了!”就走到兩個大漢跟前,聲音因緊張而有些顫抖:“馬……龍馬哥在……哪里?”
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問:“就你一人?”周義點點頭。絡腮胡大漢朝后方第三座樓一指,說:“龍馬哥在那座樓二樓等你。”說完,嘴角輕蔑一笑,再也不理周義。這兩人對周義的輕視,激起了他心中的一點傲氣,傲氣又化作勇氣給予他微薄的精神動力,周義當即“哼”了一聲,大踏步走向前。
第三座樓下,停著七八輛保時捷、奔馳、寶馬轎車,周義此時也無心對這些豪車心馳神往,徑直走向大樓,樓下仍然站著兩個粗壯的漢子。兩漢子叫停周義,在他身上搜身,從前胸到后背,從腋下到腳踝,都摸索了一個遍。周義說:“搜什么?我一個人,還能帶個核彈過來啊?”顯然已經擺出英雄就義的姿態了,世事難料,干脆就大大咧咧地行事。
兩個漢子也不說話,搜完身就放行。周義順著逼仄的樓梯走上二樓,推開二樓大門,豁然開朗。二樓居然是一個寬敞的大廳,上上下下已經進行了精致的裝潢。大廳幾道沙發上正坐著硬桿兒和大強,見到周義進來,硬桿兒眉頭一皺,大強哈哈一笑,說:“小子,我還以為你是個膽小鬼,不敢來了呢。算你有膽量,我大強佩服!”說罷,走到周義跟前,領著他朝一間廳室走去。硬桿兒在后面跟著,一言不發。
周義回頭對硬桿兒說:“瘦竹篙,怎么樣?我沒被你淹死吧。”硬桿兒冷笑一聲說:“算你命大。”心想:“你這小子不知死活,我不忍心害你,讓你遠走高飛,擺脫這黑幫勢力。你不僅不走,而且竟然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女人,到黑幫的老巢來送死。”
當木門被推開的時候,周義就聽到房間里面傳來陣陣慘叫,是陶曉云的聲音,心中的那份正義如大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幾個箭步沖過去。大強反應慢,一時沒有控制住周義,被他竄過去了。
進門是一間大廳,大廳內四周均是沙發、茶幾,坐著站著幾個人。周義也沒顧及大廳的人,向傳出慘叫聲的一間廳室闖去。大廳里的人并沒有阻攔周義,似乎是隔岸觀火的心態。
陶曉云雙手手腕交錯一起,被馬如龍用繩索吊起來,雙腳耷拉在地上,上衣和褲子已經被蘸水的鞭子撕裂,撕裂處露出的皮膚已經血痕累累。馬如龍滿臉洋溢著兇狠的笑容,手持一截短鞭,短鞭蘸過涼水混合了陶曉云的血液,順著甩動的鞭頭化作細碎的水點撒落在地板上。
周義見到這個情景,大喝一聲:“混蛋,放開那個女孩!”
馬如龍被這一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嚇得短鞭落地,撒腿跑向側門,像受驚嚇的老鼠一樣逃竄,正好經過三人并列站一排的馬仔身旁,頓然醒悟,戛然而止,樣子古怪,一只腳立在地上,一只腳屈膝抬起,兩只手臂仍然是迅速擺臂,只是突然尷尬地凝固了。一個小弟湊過來低聲說:“龍馬哥,他就一個人,咱們好像沒什么好怕的。”馬如龍猛然仰起臉,“嗯”了一聲,覺得有些丟人現眼,但又不失風范地說:“哎,不錯,我只是想熱熱身,練練我的旋風腿,一會兒好好教訓這小子。該死的!”那句口頭禪“該死的”此時失去了幾分氣勢。
“旋風腿!”三個馬仔大吼一聲,為馬如龍壯大聲勢。三人投其所好,知道馬如龍喜愛被吹捧,所以常常在適當時機,選出馬如龍說話的關鍵詞,齊聲重復,以壯聲威。馬如龍本來被周義大喝一聲嚇了一跳,又被這三個手下突然一嗓子嚇得菊花一緊。
這時,大強和硬桿兒已經跟過來,大強雙手按住周義的脖頸和肩膀,然后湊到硬桿兒耳邊低聲問:“硬桿兒,這小子現在不會犯武病吧?”硬桿兒也輕聲說:“說不準,你小心點。”
陶曉云已經被疲憊和痛楚侵蝕了全身,變得麻木,此時看見周義居然冒死來營救自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和擔憂,說:“周義,你真傻,你一個人怎么斗得過他們這些人?你來這里不是送死嗎?”
周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見到一個柔弱善良的女子居然被馬如龍折磨成這個樣子,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浩然之氣猛然洶涌澎湃,不顧一切,昂首凜然說:“人生自古誰無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能為救人而死,為俠義而死,我的死不至于輕于鴻毛了!”
“好一個‘為俠義而死’,佩服,佩服!”一個人拍掌走進來。此人戴著金絲眼鏡,四十來歲,嘴上始終掛著微笑,穿著藏青色長衫,拇指上的玉扳指尤為耀眼。身后跟著一男一女,男人正當壯年,體格魁梧,兩只臂膀肌肉虬結暴露在外,神情冷漠;女子十七八歲年紀,俏麗甜美,清純可人,齊劉海短發,白色緊身短袖配殷紅領結和殷紅花格子短裙,像是賽場上的運動員,動感十足。
周義回頭望向三人,見金色眼鏡男老成持重,憑自己眼力看不出此人是善還是惡;那個壯漢除了強壯就是表情僵硬;身后的女孩倒是甜美可愛,笑容可掬地盯著自己。這才想起來,剛才這三人一直坐在外面大廳里。
“老榮,人我給你弄來了,交給你了。該死的,便宜了這小子,得罪了我,我還沒用我旋風腿好好教訓他呢。“馬如龍對金絲眼鏡男說,順手撿起地上的短鞭。
金絲眼鏡男老榮端詳了一陣周義,對馬如龍說:“不急,我要的是他身體里的東西,等等看。”說罷,靠墻找了一張沙發穩穩地坐下,翹起二郎腿,對周義說:“小兄弟,你不是來拯救那個女孩嗎?你們繼續,別指望我能為你做什么,我生平不做虧本的買賣,沒有利益可賺的生意,我只冷眼旁觀。你們繼續。”悠閑地點著一只雪茄含在嘴里。
陶曉云氣息微弱,仍強打精神說:“周義,你想辦法逃走吧。我得了絕癥,反正也活不長了,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樣,我不值得你救。”
“別這么說,我心意已決,一定救你!”周義喊出這句話,心里也是沒有絲毫勝算。
“哇,我好感動噢,該死的,當我不存在是嗎?你這個賤人,老子這幾年這么看好你,服裝名包、金銀鉆石,什么不給你買?老子的錢也沒少給你吧?賤人!”馬如龍指著陶曉云罵著說。
“賤人!”三個馬仔齊聲叫道。
“是的,我很感激,但是我天天被你打得身上沒有一處完好,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你不僅傷害我,還傷害……傷害好多姐妹,我實在……實在受不了你這種人了……”陶曉云說。
“所以,你就選擇背叛我,你可知道背叛我的下場?”馬如龍咆哮著。
“背叛!”三個馬仔齊聲叫道。
“背叛,你和我之間哪有什么忠實可談?你對哪個姐妹不是逢場作戲,你像一只兇殘的豺狼一樣,誰靠近你誰就被你無情地殘害,這些年來,你害了多少姐妹,我只恨自己沒有勇氣沒有能力殺了你!“陶曉云憤怒地罵道。
“哈哈哈,該死的!你還想殺我,幸虧老子先下手,抓了你這個賤人,給你一鞭子,看你怎么殺我!再給你一鞭子,你來殺我啊!”馬如龍一邊喝罵一邊用短鞭抽打陶曉云。
“來殺我呀!”三個馬仔齊聲喊,聲音雖然洪亮,但覺有些別扭。
“住手!你這混蛋!”周義猛地掙脫了大強的手掌,沖向馬如龍,抬起一只腳向他的后腰踹去。馬如龍一驚,一閃身避過,順手一鞭子抽在周義后背,哈哈一笑:“小崽子,就這點本事啊?”因為此前在舞吧被這小子給唬住了,搞得全身癱軟,下不了臺,這次也不敢太魯莽,生怕他再次被他近身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