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身沒入濃霧。
徐九黎將鹿瑤的警告拋之腦后。
一個外強(qiáng)中干的女人沒什么好怕的。
就是那一身死氣倒是與宗祠下的怨念黑影同出一源,這倒是讓徐九黎十分好奇。
不過眼前蘇沐雪的去向未知,徐九黎可懶得想其他腌臜事。
還是自家娘子的安危重要啊!
憑借‘掛’,徐九黎像一條游魚,順著靈氣最稀薄,最紊亂的軌跡前行,避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暗哨,禁制。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
前方的濃霧才開始緩緩?fù)松?..也并非消散,是被一種無形力量向兩側(cè)排開,讓出一條路徑。
潮濕,陰冷的感覺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暖意。
鼻腔內(nèi)鉆入淡淡的桃木清香。
‘唔,真舒服啊...’
徐九黎停下腳步,伸了一個懶腰。
眼前是一片不大的桃林。
雖時節(jié)不對,但桃樹卻開得爛漫。
粉色花瓣堆疊,不見一片綠葉。
林中最深處,一棵老桃樹虬枝盤錯,姿態(tài)蒼勁,與周圍格格不入。
樹下,站著一個身穿灰色布衣的老者。
他正背對自己,時不時伸出干枯的手,緩緩撫過一截新生的枝丫。
‘這老頭兒...看上去有點東西啊...’
對方雖沒有動用任何靈力,但那枝丫卻仿佛受到最精妙的修剪,多余的旁支應(yīng)聲而落,切口平滑。
老者轉(zhuǎn)過身,面容清癯,法令紋深刻,不怒自威。
他沒有去看徐九黎,而是彎腰拾起地上掉落的桃枝,動作專注。
這股壓力,遠(yuǎn)比先前在山門感知到的任何一道氣息都來得恐怖——想必就是這玄清宗的宗主了!
“又一個把禁地當(dāng)自家后院的。”
老者的聲音傳到耳畔,明明音量不大,語氣平淡,徐九黎卻聽的異常清晰。
徐九黎心頭一凜,面上卻不見慌亂:
“前輩,谷口石碑寫的是玄清山,并未寫‘閑人免入’。”
“強(qiáng)詞奪理。”
老者終于抬眼,視線落在徐九黎身上,那眼神,洞穿神魂;
“你身上,有一股,很討厭的氣息。”
徐九黎沒有接話。
他知道,高人都喜歡扯蛋...
倒是這討厭的氣息,不會是蘇沐雪,十有八九是《周天衍神術(shù)》,或者更深處的血脈聯(lián)系。
“未至金丹的丫頭,帶了個筑基初期的男人,偷偷摸摸回宗門,還直接闖入禁地。”
老者語氣中帶上一絲譏誚:
“你覺得,老夫該怎么處置你們?”
“前輩想如何處置,悉聽尊便。”
徐九黎姿態(tài)放得很低:
“只是晚輩有一事不明,為何這玄清宗禁地之內(nèi),會有這么多怨念,亦或者詛咒?”
他直接將問題拋了回去。
既打不過,又跑不得,那就開門見山!
老者不語,只是盯著徐九黎。
他看了很久,久到周圍桃花都落了一層。
“你沒見過那地宮下的東西?”
徐九黎怔了怔,選擇坦然:
“不僅見過,還差點被吞了。”
老者沉默了。
他踱步到徐九黎面前,伸出那只修剪過桃枝的手,就在徐九黎以為他要出手時,那根手指卻只是輕輕點在了徐九黎的眉心。
一股浩瀚磅礴,內(nèi)斂的力量,瞬間涌入徐九黎的識海。
《周天衍神術(shù)》自行護(hù)主,瘋狂運轉(zhuǎn),卻在那股力量面前如螢火對皓月,被輕易壓制,動彈不得。
徐九黎悶哼一聲,只覺自己的所有秘密,在那一指之下,都無所遁形。
“原來如此…竟是周天衍神術(shù)…”
老者收回手指,眼中閃過驚異,了然,最終化為一種復(fù)雜的審視:
“難怪能穿過外圍禁制,難怪能感知到那股死氣,你這小子,膽子不小,運氣倒也不錯。”
“前輩過獎。”
徐九黎穩(wěn)住心神,后背已是一片冰涼。
“你來此,為她?”
“是。”
“為何?”
“她是我娘子。”
徐九黎答得干脆。
老者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
“娘子?憑你這筑基初期的修為,護(hù)得住她?還是說,你想憑著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殘缺功法,去撼動一座傳承千年的宗門?”
“晚輩自知修為低微。”
徐九黎不卑不亢:
“但有些事,與修為無關(guān)。”
“哦?”
老者來了興致:
“那與什么有關(guān)?”
“與想不想做,敢不敢做有關(guān)。”
空氣再次陷入死寂。
老者定定地看著徐九黎,那雙嚴(yán)苛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贊許,但轉(zhuǎn)瞬即逝。
“徐九黎?”
“嗯。”
“徐九黎…”
老者咀嚼著這個名字:
“你可知我是誰?”
徐九黎嘴角一抽雖嘴上如此說道:
“玄清宗內(nèi),能有如此氣魄,又在這禁地核心安然修剪桃枝的,除了宗主,晚輩想不出第二個人。”
心中卻在想:
“.......”
“算你有些眼力。”
老者點頭,算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老夫,莫塵。”
果然是玄清宗宗主,莫塵!
“你的功法很奇特,但根基駁雜,靈力運用粗糙不堪,形同蠻夫。”
莫塵的評價毫不客氣:
“還有你這劍靈根不像正統(tǒng),倒像是從他人身上搶來的...”
他有些詫異,想了想還是繼續(xù)評價道:
“天賦尚可,卻未曾有過一日正統(tǒng)修行,全憑本能,一盤散沙你所求之事,你所尋之秘,皆如水中月,鏡中花,恕我直言,憑你一人,百年之內(nèi),毫無希望。”
徐九黎沉默著。
他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了...
“但,老夫可以給你一個機(jī)會。”
莫塵話鋒一轉(zhuǎn)。
徐九黎抬起頭。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拜我為師。”
莫塵的聲音依舊平淡:
“成為我的親傳弟子,老夫可以為你梳理功法,重筑道基,更重要的是,能給你一個身份,一個名正言順,在這玄清宗內(nèi)行走的身份。”
“有了這個身份。”
莫塵的眼神變得深邃:
“你才能接觸到那些被塵封的卷宗,才能踏入那些真正的禁區(qū),你...還有她想知道的答案,都在那里。”
這條件,誘人至極。
徐九黎心念電轉(zhuǎn)。
天上不會掉餡餅,這老頭圖什么?
圖自己這個“變數(shù)”能為他所用?
“前輩為何選我?”
“因為你夠蠢,也夠膽。”
莫塵的回答出人意料:
“玄清宗這潭水,太靜了,需要有人把它攪渾,那丫頭性子太烈,是根攪屎棍,但容易折斷,而你…”
莫塵打量著他:
“你更像塊滾刀肉,扔進(jìn)鍋里,似是能讓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這比喻…徐九黎嘴角抽了抽。
“如何?”
莫塵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