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政治史的范圍
政治制度之靜的方面與動的方面
我們在上節,已經說明了政治史的意義,即是說:政治史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種研究政治生活發展的過程,從支配階級與被支配階級五花八門的政治爭斗中,探求其因果關系的定律之科學。換言之,從靜的方面講,要了解某時期政治制度(包括法律制度在內)的形式;從動的方面講,要了解各時期政治制度的變革,并且在這些政治制度的形式與政治制度的變革之中,把其因果關系的定律作相當的闡明。
因此,政治史的范圍,主要的自然是在靜的與動的兩方面去分析政治制度。本來,政治制度是人類社會內部有了階級分化以后的產物,即是說:支配階級需要一種政治權力以控制被支配階級時,政治制度才正式成立。所以,政治制度就是一種權力制度,政治生活就是一種權力生活。更具體的說,所謂政治生活發展的過程,就是行使政治權者與服從政治權者爭斗的過程。在這種意義之下,我們可以說:政治史的中心問題,就是在階級對立的社會里,闡明其政權的性質,闡明其政權所代表利益是什么,闡明在這種政權控制之下被統治的是那一部分人。這是政治史范圍內主要的領域。
政治與經濟構造
然而政治制度,不是像“隕石”或“隕鐵”一樣,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現實社會之產物。我們在前面已引證過“這些生產關系的總和,形成社會的經濟構造——真實基礎;在這基礎上建立法律的、政治的上層建筑。……物質生活的生產方法,決定……政治的……生活過程之一般的性質”。又引證過“經濟基礎一有變動,巨大的上層建筑便隨之而緩慢的或急劇的變革”。前一個引證是說明政治制度的形式由經濟基礎決定,后一個引證是說明政治制度的變革也是由經濟基礎決定。所以,政治生活恰是經濟生活之產物,政治制度恰是經濟構造之產物。所以,我們分析政治制度——無論從靜的方面或動的方面——不能把經濟基礎丟掉不管。正相反,要從經濟關系上去闡明某種政治制度成立的原因,要從經濟關系上去闡明某種政治制度變革的酵素。如果離開經濟關系而言政治,那只是一種空想,一種玄談。因此經濟構造便形成了政治史范圍內之一部分,我們可稱為政治的基礎。
政治與意識形態
同時,我們知道社會生活極其錯綜復雜,于是有所謂“相互影響”之說。在前方面已引證過“一定的社會意識形態,也是適應這基礎的”,并且略加解釋,認為“意識形態不但為經濟構造所決定,并且為法律及政治制度所決定。……上層建筑雖然在下層基礎影響之下發生與發展,但也能影響到基礎本身;這即是說,上層建筑之二對于其決定者上層建筑之一與經濟構造……都有反作用的力量”。這種解釋,自然不是武斷。姑舉一二論據于下:
我們所認為思想上的見解,轉而反映到經濟基礎,并于相當限度之內可以改變這個基礎。(1890年10月27日恩格斯給Coras?Schmidt的信)
某一國家之政治制度,為什么所決定呢?我們已經知道政治制度是反映經濟關系的。但這些反映經濟的政治制度要能實現,必須先以某種觀念形式經過人的頭腦。所以,人類不先在其觀念上發生轉變,就不能經過經濟上的轉變。(普列哈諾夫:《二十年》)
依照這些論據看來,政治制度可以決定意識形態,而意識形態亦可以影響政治制度。那么,要了解政治制度的成立與變革,就不能把意識置之度外了。因此,意識形態也成了政治史范圍內之一部分,我們可稱為政治的反映。
總括起來,政治史的范圍有三:
(一)政治的基礎——經濟構造;
(二)政治的本身——政治制度;
(三)政治的反映——意識形態。
這三方面——政治的基礎,政治的本身,政治的反映——形成整個的解不開的連環,我們不能任意分割。所謂政治史,便是這一連環內不斷的變遷,即是說不斷的矛盾之發展。我們要研究政治史,要研究中國政治史,不可不用科學的望遠鏡,在這三方面的領域內全部窺探一下。如果窺探范圍僅限于政治制度的本身,而遺棄經濟構造與意識形態,仿佛是“砍頭去尾”,所獲得的只有殘缺不全的軀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