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參見父皇。”

朱元璋抬頭，看著手捧兩本冊子，一臉鄭重其事的朱標，擱下朱筆伸了一個懶腰。

“標兒你來了，”

“父皇，信國公交給兒臣兩本冊子，算是奏疏，本應在朝堂上正式上奏，但是這寫奏疏的人，有些特殊，因此，兒臣決定先拿來給父皇您看看，請父皇來做決斷。”

“奏疏？這么厚？呈上來吧，標兒你先坐，咱先看看。”

老朱沒有固定的隨身太監，更沒有什么司禮太監、掌印太監，在老朱執政之時，太監的地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低，直到朱棣時期，大明朝才出了第一個史上有名的大太監，鄭和。

老太監將兩本冊子從朱標手里接過，放在了老朱的御書案上，

“《民生防疫疏》，《軍旅防疫疏》……”

朱標跟昨日湯和一樣，坐在那里耐心等著，老朱比他還要夸張，每本冊子翻來覆去足足看了五遍。

“標兒，這是何人所寫，等等，你先別說，讓咱猜一猜，不可能是那幫老家伙，他們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就拿出來了，那就是朝堂新秀，太好了，咱的大明竟然出了此等人才，標兒你好福氣啊。”

但是，當朱元璋看到朱標一張苦笑的臉時，不禁有些愕然。

“標兒，你這表情不對啊，這種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朕怎么覺得你不是很興奮呢。”

朱標起身道：“父皇，這就是兒臣沒有直接在朝堂上上奏的原因，這撰寫之人，身上背著案子，涉嫌欺君啊。”

朱元璋眉頭一皺，涉嫌欺君，一旦定罪，天王老子來求情，朕都要砍了他的頭，更何況只不過是寫了這兩本小小冊書。

胡惟庸功勞大不大，罪犯欺君，意圖弒君謀反，朕連他九族都誅了，凡是查實了跟胡惟庸有牽連的，朕也已經殺了不少了。

“哦……那……標兒你是什么看法？”朱元璋連撰稿人的名字都懶得問了。

“父皇，您……可還記得張玉霄師徒？”朱標小心翼翼地問道，心里卻有些疑惑。

“張玉霄師徒？咱不是交給你來辦的嗎，對了，你給咱說說，你查的如何了？”

朱標道：“父皇，兒臣吩咐李必，張玉霄師徒的案子，但有進展就要向父皇您匯報的，您……”

朱元璋擺了擺手道：“你的口諭，大不過咱的口諭，朕告訴李必了，朕不聽他匯報，只聽你匯報。”

朱標又苦笑了一下，父皇猜忌之心如此重，怎么偏偏對他朱標，就能做到心這么大呢。

“父皇容稟，那張玉霄師徒……”

朱標沒辦法，只能把有關張玉霄師徒的事情仔仔細細地向老朱匯報了一遍。

聽完朱標的匯報，朱元璋站起身，又看了看御書案上的兩本冊書，然后抬頭盯著朱標，說道：

“標兒，你是給咱出了個難題啊，這事兒你就不能不跟咱說，私下處理就是了。”

朱標嚇了一跳，父皇啊，不帶你這么嚇唬人的，您這是在鼓動兒臣欺君嗎？

老朱的意思很明白，朱標其實也懂，你太子的班底爹是給你有所準備，但爹也不會干涉你自己培養人，像崔塵這樣的，你自己找個由頭放過就是了，你現在把這事兒告訴了你爹我，那就只能殺了他了。

你讓你爹我寬恕欺君之罪，怎么可能。

“父皇，還有一件事情，兒臣剛才沒敢說，但兒臣說之前，能不能跟父皇您討一個恩典，無論兒臣說了什么，父皇您都不要立刻下旨殺人。”

朱元璋臉色沉了下來，看了朱標半天，這才說道：

“這道恩典，咱準了，你說吧。”

朱標道：“父皇，那張玉霄幾日前說，他能掐會算，算到了兒臣的長子雄英將會在兩年后病逝……”

老朱立刻就怒了，拿起御書案上的玉鎮紙就扔了出去，好懸沒砸中朱標。

“可惡，真是可惡，傳朕旨意，張玉霄師徒……”

“父皇不可啊，恩典啊，父皇，您剛給了恩典的。”朱標急忙跪倒。

朱元璋胸膛起伏，雙眼如鷹眼一般的銳利，看著朱標一字一句問道：

“恩典，標兒，咱對你很失望啊，都有人咒到朕的長孫你的長子了，你還能無動于衷？”

朱標一看，得，兒臣也想殺張玉霄甚至殺崔塵啊，可是現在不是還不到時候嗎。

“父皇容稟，現如今朝野上下對泰安求雨一事議論紛紛，各地求請的折子也如雪片一般，兒臣覺得這當口，張玉霄和崔塵固然該死，但卻不能就這么殺了的。”

朱標的話，算是提醒了老朱，老朱這才逐漸冷靜下來。

“標兒你起來吧，咱剛才是氣昏頭了，這幫酒囊飯袋，不好好管理地方政事，偏要上書求請什么狗屁道士施法，要是真有道士施法就能讓我大明風調雨順，朕還要他們干什么。”

朱標道：“父皇，兒臣已經把上奏之人的名單給了信國公，不日他就會上奏彈劾這幫人，相信能讓他們老實一點。”

朱元璋道：“一件小小的道士裝神弄鬼事件，居然能被這些人大做文章弄得沸騰至此，都該殺。”

朱標道：“是兒臣辦事不利，當初還是兒臣阻止父皇您立刻下旨斬殺張玉霄師徒，兒臣是想……”

朱元璋擺了擺手道：“不關你的事，你不用往身上攬，咱當時考慮的也欠妥，所以才下旨召他們入京，卻不想被這幫人鉆了空子，現在，這張玉霄師徒還真是暫時殺不得了。”

朱標道：“那張玉霄可以不提，兒臣已經命人對他嚴加看管，早晚殺了就是，而崔塵此子，詆毀天家之語雖不是出自他口，他卻又承認是他告訴張玉霄的，因此也是該死的，這二人兒臣會區分對待，死罪先擱著，活罪總要讓他們受一受的。”

朱元璋點了點頭道：“標兒，應天城排澇，崔塵先立的標桿，這回又上了這兩本冊子，對了，這崔塵多大？”

朱標道：“崔塵年十五，父皇您是懷疑這冊書不是他所寫的吧，兒臣也懷疑過，但信國公說是他守在崔塵身邊看著他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兒臣不得不信。”、

朱元璋道：“鼎臣這老貨，咱還是愿意信他的，那這就說明，崔塵這小子真有點邪門？不然他小小年紀，怎么會知道這么多東西。”

朱標道：“所以兒臣覺得還是慎重對待，先留著他們，左右就在兒臣眼皮子底下，跑不了的。”

朱元璋道：“行，就按你說的辦，你去告訴李必，有關崔塵的事情，讓他一有進展就來匯報吧。”

朱標笑道：“父皇，還是您給李必下口諭吧，兒臣的口諭只怕他不敢聽啊。”

朱元璋也笑道：“咱知道了，你去吧，東西留下，咱還沒看夠，就當是崔塵用這個給他自己多買了幾天的命吧。”

“兒臣告退。”

朱標還沒走出御書房，就聽見朱元璋看似很漫不經心的來了一句：

“標兒，回頭咱派太醫院首去給雄英……還有允炆他們，都好好瞧一瞧。”

朱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