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崔塵如此回答，朱標在內心里冷笑一聲，情緒卻不再溢于言表。

“父皇多次教導我，標兒你是守成之君，殺人如麻不用你，但你也無須處處顯示寬厚仁德，這樣會讓很多人對你失去敬畏之心，你要潤物細無聲，不要讓人輕易看破你的情緒，我居然被一個小小的道士就氣得亂了方寸，實在是不該。”

其實，朱標是關心則亂。

在朱標看來，張玉霄是個假半仙，但崔塵這個小道士卻不好說，泰安成功求雨，應天城治理內澇，剛才堂上突然驚雷炸響……

萬一小道士真的能掐會算，那孤的英兒……

現在，一腳踢在了鎖鏈上，劇痛使得朱標清醒了過來，心態也穩住了。

且聽你說完，不管真假，就算是真的，孤的英兒兩年之后會病死，你又不能扭轉乾坤，那孤留你何用？

兩年啊，你讓孤一天天地熬著，眼睜睜的看著英兒病死卻毫無辦法嗎？

“崔塵，你繼續說。”

“太子殿下，青云觀兇殺案，蓮塘沉尸，這就是眼前的事情，先把這件事情證明了，再說其他。”

湯和道：“老夫已經派人過去了，但大雨滂沱，蓮塘那里只怕不好打撈，消息不會太快傳回來。”

崔塵道：“那就等唄，正好讓我休息一會兒，話說，我現在餓的前心貼后背了，國公爺，能不能先給我弄點吃的，要是有熱湯就更好了。”

到現在，崔塵依然是渾身濕漉漉的，應天府的初秋本來并不冷，但架不住連續下了十幾天的雨，而且崔塵在水牢里泡了一夜，沒失溫凍死已是萬幸。

湯和看了一眼朱標，朱標輕輕點了點頭，示意允許。

“老夫這就去給你安排，崔小子，太子不跟你計較，但老夫對你，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是沒有顧忌的，咱可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想要拖延時間，那你可打算了算盤。”

得，朱標不言語威脅警告了，這位國公爺又開始了。

“國公爺，草民還是那句話，草民是在據理力爭，不爭的話，小命不保，至于其他的，等保住了人頭再說。”

湯和呵呵一笑，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帶著一名隨從進來，隨從手里提著食盒。

“距離應天府衙不遠，德勝樓的菜品，老夫自己掏的腰包，崔小子，快吃吧，一面之緣，老夫對你觀感不錯，即便是你要被砍頭，老夫就讓你做個飽死鬼。”

崔塵也不客氣，打開一看，還不錯，五層的食盒，一只燒雞，一盤蒸魚，一道青菜，一大碗羊肉湯，還有一盆大米飯。

“國公爺，有情后補，小子記住您這一飯之恩了。”

崔塵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那叫一個香，看得朱標都有些餓了，站起身，一甩袍袖，道：

“信國公，讓人看住了他，走，孤請你德勝樓搓一頓去。”

湯和笑道：“太子殿下恕罪，老臣上歲數了，飯量大不如前，早間吃的，現在還不覺得餓，倒是疏忽了太子殿下您。”

朱標道：“廢什么話，走著。”

一君一臣翩然離去，只留下崔塵坐在那里狂啃雞腿。

就在朱標和湯和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青云觀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了。

“卑職稟報太子殿下，青云觀后山蓮塘真的撈出一個麻袋，內有女尸一具，李大人命卑職先來稟報，他帶人運送女尸。”

朱標和湯和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詫。

“信國公，孤怎么看你還有些竊喜的意思呢？”

湯和老臉一紅，道：“太子殿下慧眼如炬，老臣知罪，老臣并不是想要偏袒那個小道士，老臣真心覺得小道士并非兇手，因此才有些竊喜，又是一時疏忽，忘記了還有皇長孫這檔子事兒了。”

朱標也不跟湯和計較，湯和在他面前越是坦白，他才越放心。

“罷了，為今之計，信國公認為應當如何？”

湯和道：“既然太子殿下您問到了老臣，老臣就斗膽說了，青云觀兇殺案依然讓應天府衙審理，崔小子既然有些神通，但并不能說明他就洗清了嫌疑，不如讓他協助破案，老臣會盯著，不讓這小子有機會做手腳。”

朱標道：“那就依信國公所言，孤還有政事需要署理，的確不能在此耗費時間。”

湯和道：“老臣定會仔細著，一有消息就會命人第一時間向太子殿下您稟報。”

朱標也吃飽了，起身回了太子東宮，湯和又在德勝樓預定了一些吃食，讓晚膳時再送過去。

回到應天府衙，湯和先是把葛慶天給叫來了。

“葛府丞，青云觀后山蓮塘內打撈出一具女尸，恰在不遠處的草廬，凌云道長被殺，太子殿下口諭，這兩件案子依舊由應天府衙來審理，你既代理府丞，這審案的程序，不用老夫再提醒你了吧。”

葛慶天跪地叩首道：“下官多謝太子殿下恩典，一定盡心盡力辦案，國公爺，不知我家東翁……”

湯和道：“陳文山那小子，要看這案子審的如何，崔塵如果真是兇手，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的話，誰都保不了他。”

葛慶天再度叩首道：“下官明白了，請國公爺放心，下官定會不偏不倚公正斷案。”

湯和道：“你嘴上說的，老夫是不能信的，老夫受太子殿下委派，坐鎮這里，看你斷案。”

葛慶天道：“有國公爺您坐鎮，下官心里就有底了，國公爺，您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湯和點點頭道：“還行，還算會來事兒，那老夫就叮囑你兩點，一是在判定崔塵就是兇手之前，不得再將他關入大牢，堂上完事兒了，就把他送到老夫這里來。”

葛慶天道：“下官一定照辦，那第二點呢？”

湯和道：“第二點，老夫只是建議，你可以讓崔塵協助你破案，太子殿下和老夫都想看看，這小子還有什么本事。”

葛慶天一聽，好么，讓殺人嫌犯參與破他自己涉嫌的案子，這……

“愣著干什么，老夫坐鎮這里，看著你，也會看著他，不會讓他胡來的。”

“下官遵命。”

“等女尸運回來，仵作驗尸完畢，即刻升堂問案，不要再耽誤時間了。”

湯和安排完這些事情，就回到了靜室里，一看之下，樂了。

崔塵這小子用鎖鏈套著錦墩，屁股坐在地上，頭擱在錦墩之上，正在打呼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