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至少需要四十天的時間,之后便會有專門的吏上門來收秋稅。
張太玄又看著別人農忙了幾日。
青苗村不大,他成為武者的事情很快就傳的人盡皆知。
不多時,已經有人特地上門想要巴結。
但全都被張太玄婉拒,他可沒功夫搞什么人情世故。
轉而挑了個日子,拿了二兩銀子往附近的漁欄走去。
“怎么?你不樂意?”
棚屋里傳來了一聲腔調頗高的怒吼。
“這云澤之中的魚,哪條不是我王家的?”
“多收你兩成又如何?我看你是皮癢!”
屋內,傳來了皮鞭的爆響和人的慘叫。
咚。
漁欄棚子的木門被一下掀開,里面一頭癩子的壯漢眼神一黑,手中的鞭子直接朝門口抽去:“找死!”
不料皮鞭卻抽到了鐵器上,發出“叮”的一聲。
癩子頭登時一愣,看清來人之后立馬扔掉了鞭子:“張家小...張武師!”
“走吧。”張太玄沒有看癩子頭,而是看向了角落。
角落里,一個干瘦的漁民揉著背上的血痕,聽到張太玄說話,頓時滿臉感激,從一旁溜了出去。
小小的棚屋里,只剩下兩人。
張太玄環視棚屋,發現這里堆著兩個大魚籃,其中都裝滿了新鮮的漁獲。
魚腥氣混著木板的腐臭氣味沖入鼻腔。
癩子頭見到張太玄,習慣性的喊他,但又生生止住口,對他的稱呼從“小子”變成了“武師”。
這個時代,錦衣能止小兒啼哭!
對方恭敬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你這里的魚塘...怎么個租法?”
張太玄開口問道,他家里先前收獲的二百斤蠶豆還沒動,只有靈玉豆被他混著粟飯吃光了。
靈玉豆對身體的強化也是明顯的,他的個子已經長到幾乎八尺,站在常人面前就和一堵墻一樣。
只可惜他的功法不行,所以內力沒有明顯的增長。
癩子頭聽了這話,連連擺手:“張武師說笑了,這里的魚塘,你看上哪個直接拿去就是,談什么租不租的...”
“慣例如此?”
張太玄問道。
慣例...慣例...
癩子頭點點頭,可又搖了搖頭,想說什么,卻又看到張太玄用幾乎有他半個腦袋那么大的手撫摸著漆黑的刀身。
他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哼。”張太玄冷哼一聲,忽然上前。
咚!
又是一聲悶響,癩子頭身體一顫,臉色煞白。
但當他看到桌上的東西是一錠白銀之后,頓時松了口氣。
“白銀二兩,租一畝上等好塘一年,這個價格可算公道?”
“公道!太公道了!”
癩子頭大喜,連連點頭。
“你去辦,魚塘,魚苗缺一不可,入冬的時候我要親手放苗。”
張太玄的話并不多,但癩子頭的那顆腦袋卻是如小雞啄米。
“自然...自然...”
“嗯。”
把事情吩咐了之后,張太玄轉身,似乎準備離開。
癩子頭當即長舒了一口氣,卻不想聽見聲音的張太玄又折返了回來。
這次他湊的更近,幾乎將癩子頭逼的無地可容:“漁民們招惹過你嗎?”
癩子頭的聲音細弱蚊蠅:“官府增稅...我也是無奈之舉!”
“增稅一成,你多收兩成漁獲?”
“我...我...”癩子頭的聲音如鯁在喉,隨后他聽見骨骼爆響的聲音,張太玄已經捏緊了拳頭。
他終于崩潰了:“張武師!我的不對,我的不對,我這就將多收的漁獲歸還漁民...”
“別殺我,別殺我!”
癩子頭跌倒在角落,涕淚橫流。
他甚至不敢看張太玄一眼,將腦袋都埋進了墻里。
直到半晌之后,屋內也沒有動靜。
癩子頭這才發現張太玄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他猛烈的喘息了幾下,終于平復了心情。
隨后猛地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屋內的魚籃。
可原本放魚籃的地方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魚籃?
同樣不見了的,還有他桌上的一本賬冊。
“魚,我的魚啊!”
癩子頭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正是收秋稅的時候。
張太玄將魚籃里的魚帶到了碼頭,當著那些漁民的面翻著賬冊喊名字。
眼前三三兩兩的漁民,以為是新來了收稅的幫手,一個個面露愁苦,神色悲傷。
“李二狗。”
二狗上前,他身材瘦削,看到眼前這個精壯如牛的漢子,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
他連續吞咽著口水,鼓足勇氣祈求道:“大人,我...我這就去捕魚,求大人寬限...”
話還沒說完,一條六斤的黃魚就被按到了他胸口。
他下意識的抱住黃魚,胸口殘破的衣襟都沾濕了一大片。
這就是他早上捕到的那條黃魚,早上捕到之后就被守在碼頭的癩子頭奪了去。
“我...這...”
二狗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人不是來盤剝他們的。
喜悅逐漸將碼頭上的痛苦和悲愴替換。
魚籃里的魚全部物歸原主之后,張太玄隨手將賬冊還了回去。
看著抱著賬冊,欲哭無淚的癩子頭,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事情辦好之后通知我,我家就在青苗村石路盡頭的唯一一間獨屋里。”
隨后,他迎著落日的金色余暉,在漁民和癩子頭的目送下離開了漁欄。
......
約莫十天之后,青苗村里又來了武人。
這一次不是那胸口繡著白色獅子頭的執事歐陽玄,而是兩個年輕人。
二人都佩劍,一男一女,身上的錦衣是青色的。
他們明顯認識張太玄,見到他之后,也都拱手行禮。
張太玄學著他們的樣子還了個禮,隨著男人的介紹他才知道二人身份。
這兩人是通武武館的嫡傳弟子,男人名叫厲霖,女的則叫葉嵐。
二人一個負責給武館新弟子發放腰牌,一個負責發放種子。
腰牌是水晶制的,打磨的頗為圓潤,乳白而淡淡透明,上面刻著非常娟秀的文字,有著張太玄的基本信息。
“張師弟,腰牌與路憑具有同等效力,而進出武館也必須出示腰牌。”
葉嵐叮囑道。
張太玄點點頭,隨后又接過了那包種子。
“這一包乃是“凝血草”的種子,是尋常藥草,冬天可以種植,開春即可收獲...”
“皆時我們會派人來收,收成需達到每畝80斤以上才算合格,合格之后的收成四六分。”
比起葉嵐,厲霖交代的事情就很詳細了。
張太玄將之一一記住,隨后將一包凝血草收入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