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鈺望著身下，已經被砍地血肉模糊的假人。

她笑了。

張開雙臂，仰天大笑。

笑著笑著，卻忽然又愣在原地，她忘記了自己為什么要笑。

低下頭，看了看滿是鮮血的雙手，她的內心毫無波動。

用力的揉捏著肩頭的傷口，試圖找到些活著的實感，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罐子中的黎書羽，那副活著的人體靈竅圖。

是的，她百分之百可以確定，黎書羽的大腦還活著。因為那只剩下經脈和血管的“身體”中，還在運轉著靈氣。

之所以被做成現在這副模樣，也許是想更清楚地觀察體內的靈氣運轉路線。

“書羽她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我是不是，該去終結她的痛苦呢？”

“還是說，大腦還有活性，還有獲救的可能呢？”

頭腦有些發木，幾乎沒有辦法正常思考，只是打開計算任務列表，漫無目的的一頁頁翻找。

不知不覺中，已經翻過幾千頁。

“我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手指頹唐地墜下，帶著列表瘋了似的下滑，一陣飛速滾動后，不偏不倚，正落在通靈傀儡分類下。

【無定仙傀·一種可植入生物濕件的活性通靈傀儡·制造流程推演】

“這是......”

麻木的思維，再度運轉起來。

“可植入生物濕件的......活性通靈傀儡？”

空洞的眼神，恢復了些許光彩。

“是了，如果說現在的書羽還活著，或許可以植入這無定仙傀之中。”

然而當她看到任務后跟隨的時間，卻又再度失望。

【任務預估完成時間：106年】

但她隨即恍然：“我為什么要失望呢？”

“自己現在有一百四十罐濕件，算力太低，所以需要這么長時間。”

她伸手虛打算盤：“也就是說，再收集一萬五千罐濕件，推演時間不就縮短到一年不到了嗎？”

“這不是很簡單嗎？”

韓小鈺笑了，一個恐怖而又誘人的念頭在腦海中瘋狂的呼喊。

只要稍微放開一點點原則，區區一萬五千罐濕件，有什么難的？

這永晝仙城的廢墟之中，不是到處都是可用的濕件嗎？

留影鏡盡數損毀，秩序幾近崩潰。

只要自己稍微放開底線，輕輕松松就可以收獲足夠多的濕件。

誰能查到自己身上？

為什么還要當好人呢？

當好人不累嗎？

當惡人有什么不好？往日費盡心機才能獲得的資源，只要當一次惡人，不就全都有了嗎？

自己自打穿越后，始終堅持著自己的道德準則，結果取得什么好結果了嗎？

醒醒吧，這就是個吃人的世道，當好人沒有任何意義。實力不夠的人，就算不死在自己手里，也會死在別人手里。

有什么區別呢？

“對啊，有什么區別呢？”

韓小鈺怔怔地擦了擦淚水，溫熱的淚水將手上干涸的血漬化開，在手背上綻開一朵朵血花。

為什么要哭呢？

只是稍微突破一下自己的道德底線而已，這是什么值得哭的事情嗎？

模糊的視線中，依稀浮現出前世的虛影。

那是小時候，自己在陪外婆賣西瓜。

“細伢子，你哭什么？”

“別人家都在缺斤短兩賣低價，只有咱們家足斤足兩賣原價，偏偏就咱們家的瓜沒賣出去?！?

“細伢子，不委屈，咱們不去偷，不去騙，少賺點就少賺點，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是我就是不服氣，憑什么我們做了正確的事，最后卻沒有任何好處。那些缺斤短兩的人，最終卻撈的盆滿缽滿?！?

“是啊，為什么呢？”

外婆的眼神似乎也有些迷茫，她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淚水滑落，視線再度清晰起來，方才的虛影便如同是一場幻夢，了無痕跡。

韓小鈺用手背抵住鼻子，喃喃道：“為什么無論是哪個世界，好人總是沒好報呢？”

小時候，她以為長大了之后，自己就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可直到現在，她魂穿異世，卻也還是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呢？

到底是這個世界不正常，還是自己不正常？

她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將訓練場的虛擬假人數調到最大，密密麻麻地劍光襲來，她也不避讓，只是直挺挺地迎了上去。

長劍刺穿了她的肩膀，下腹，肋骨，心臟......

她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拔出心口的長劍，漫無目的揮舞。

直到鮮血流盡，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我現在，到底在干什么呢？又是為了什么而揮劍呢？”

訓練場中，她并不會死亡，但鮮血還是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依稀看到，前世在外婆家的大院中，那個揮舞著拖把桿的自己。

“細伢子，你亂揮拖把干什么，多危險，快放下！”

“外婆，我以后要當大俠！”

“為么子要當大俠嘞？”

“因為成為大俠，就可以教訓壞蛋！”

“那些賣瓜缺斤短兩的人就是壞蛋，既然現在他們受不到懲罰，那我以后就當大俠，讓他們受到懲罰！”

外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頭，慈祥地微笑著。

虛影再度消失，韓小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原來我還說過這么中二的話?！?

“不過，我好像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變強，又為什么要揮劍了?！?

她拄著劍站起來，閉上眼睛，明明什么都看不見，但她卻能知道周圍的假人，接下來會如何出劍。

她進入了一個極為玄妙的境界。

這是比劍道神韻，更加玄妙的對劍的理解。

點，刺，撩，崩。

她只用最基礎的劍招，卻接連化解十余個假人的持續進攻。

游刃有余，舉重若輕。

破招拆招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的神思也越來越清明。

待到周遭假人盡數被她擊敗之時，她也終于想明白了。

黎書羽，她要救，但無辜之人，她絕不會殺。

就算不濫殺無辜，待自己成功找到先天青紫之氣，重新給道果補充能量之后，一樣可以直接用道果本體的算力，推演這無定仙傀的制造方法。

“書羽......對不起，再多等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救你。”

而現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帶書羽離開城主府陰暗的密室。

她離開訓練場，回到現實，為熟睡的谷月菡換上了新的輸液靈乳，輕輕扣上房門，朝著岳晟禮的辦公室走去。

推開門，開門見山道：“師兄，城主府被抄沒的家產中，我想要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