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輦在天空中飛馳。

韓小鈺打開靈樞網絡，和辛夷陸小川二人報了個平安，又打開谷月菡的聊天窗口。

一個月來，谷月菡都沒給自己發過消息，該不會是遇難了吧。

她吞了吞口水，鼓起勇氣問道：“月菡，你還好嗎？”

有些緊張地盯著光幕，心跳逐漸加快。她很害怕對面沒有任何回復。

明明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仿佛被拉長到了幾個時辰。

終于，光幕閃爍，谷月菡回了消息。

“小鈺姐......”

“爹娘，還有妹妹，都死了。”

簡簡單單的回復，韓小鈺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墜了個秤砣，很沉，很沉。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但終究什么也說不出來。

發個安慰的表情包嗎？卻又覺得太輕浮，有些不合時宜。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了一句：“要見一面嗎？”

谷月菡沉默了半晌，最終發了個位置過來。

“我馬上就到。”

閉上眼睛，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歷歷在目，城中的血與火，哭喊與哀求，似乎還縈繞在她的鼻尖耳畔。

她不愿再回憶了。

放空腦袋，云輦很快將她帶到了谷月菡發來的位置。

天空中日光正盛，無情的炙烤著這片殘破的廢墟。

谷月菡像是喪尸一樣，在廢墟上不斷刨著殘垣斷壁，也不知到底想挖什么。

韓小鈺望著谷月菡，雙目紅腫，臉龐已經清瘦得不成樣子，指尖不斷地滲血，可她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機械的重復著自己的動作。

她上前握住谷月菡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挖。

谷月菡怔怔地抬起頭，見到是韓小鈺，愣了幾秒，隨后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

然而就連淚水也似乎干涸，只是流出兩滴，就再也流不出來了。只是撲在韓小鈺懷中，嗓子里喘著喑啞粗重的氣息。

韓小鈺伸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清淚，干裂的嘴唇如同破碎的瓦礫一般，刺痛她的手掌。

谷月菡捧著她的手，取出裝著濕件的儲物手環，套在她手腕上。

像是了卻了什么心愿一般，眼睛一翻，直接昏死了過去。

韓小鈺大驚，連忙伸手抱起谷月菡上了云輦，帶回了神都糾察司的臨時辦公點。

之前的云宮仙闕墜毀，此刻雖然經過修繕，能夠重新懸浮在空中，但看得出建筑都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也是斷壁殘垣一片。

辦公點內的輪值醫師為谷月菡做了各項檢查，最終得到結論，只是過度疲憊，外加痛心傷臆，這才突然昏迷。

韓小鈺總算松了口氣。

她又問岳晟禮的下落，得知此刻岳晟禮正在外辦案，需要晚些才能回來。

將谷月菡帶回別苑房間好好休息，之后又解鎖了裝有濕件的儲物手環，重新打開計算任務列表。

所有的推演任務，此刻又重新處于可用狀態。

虛擬訓練場也可以順利進入。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已經沒有林三的語音播報了。

“唉......”

她輕嘆了口氣，想到薛賢妙提到的，大炎境內的紫氣祥瑞。

“希望能在大炎有所收獲吧。”

盡可能不去想這些消極的問題，她再次打開任務列表。

雖然濕件集群之前交給了谷月菡，但分配的計算任務，仍然在繼續推進。

關于淬體藥浴的合成方法，自然早就已經完成了。

此刻收回了濕件，藥浴的合成方法，當即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從最基礎的濃縮靈乳作為合成原料，通過一系列的修飾，二次聚合，最終制造出淬體藥浴。

成本比最原始的配方——用各種珍稀藥材熬煮便宜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不過，要完成這個合成過程，還需要用到很多額外的特殊設備，比如固定床反應器，超高靈壓反應釜，地火流式反應器......

這些特殊設備，她需要找人定制。

正好等會問問自己這個有錢師兄岳晟禮，有沒有什么門路。

沒過多久，岳晟禮在靈樞網絡戳了戳韓小鈺，道：“小師妹，我到辦公室了。”

韓小鈺當即動身，推開辦公室的門，卻見岳晟禮面前堆積如山的卷宗。

岳晟禮一邊翻看卷宗，一邊隨意的招呼道：“小師妹，聽師父說，你對城主府抄沒的東西很感興趣？”

“嗯，有些事情想親眼確認一下......”

“這個簡單，城主府抄家之后，府中人員都已經收監等待秋后問斬了，其余物件暫時查封在原地，你想確認什么自己直接去看便是。”

說著劃了幾下光幕，一名打扮干練的疤面青年敲門進了辦公室。

“岳糾察，您叫我。”

“張聰啊，這位是我小師妹，想去城主府看看，你把手頭事務放一放，帶她去逛逛吧。”

張聰拜禮道：“明白。”

岳晟禮又道：“小師妹，我這邊實在是忙的抽不開身，沒法親自帶你去看了，還請小師妹你莫怪啊。”

韓小鈺本來還想問問，岳晟禮有沒有定制儀器的門路，但看他現在忙成這樣，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

一路跟著張聰來到城主府內，張聰問道：“韓姑娘，這城主府甚大，你想確認些什么，不妨先跟我說說？”

韓小鈺稍作思考，便想到如果黎書羽如果真被藏在這城主府內，總不可能明晃晃的擺在正常的房間中。

她問道：“張大哥，這城主府內，有沒有密室暗道之類的地方？”

張聰聽到韓小鈺的問題，略帶遲疑道：“密室......我們倒還真找到了一處，只是，呃......”

“只是什么？”

張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后腦勺，一副不知道怎么開口的樣子，思來想去還是說道：“里面的東西，唉......算了，韓姑娘想看的話，我帶你去便是。”

他一路向內堂走去，來到書房之內，在座椅后方打開一道黑漆漆的密道。

韓小鈺站在密道門口，望著其中擇人而噬的黑暗，方才張聰的態度，讓他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邁步向深處走去，周圍仿佛響起了“咕嚕咕嚕”的吞咽聲，但仔細一聽，才發現是液體流動的聲音。

最深處，是一個裝滿靈乳的透明罐子。

她凝望這罐子，掩住口鼻，肩膀止不住地顫抖。

她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形容罐子里的內容物。

人？

酷似人形的碎肉？

不，這是剝離了多余組織，只留下腦髓，周身經絡，血管和靈竅的......活著的，人體靈竅圖。

透過罐子，她能清晰地看到經脈和靈竅中，微弱的納氣訣的運轉路線。

路線有不少錯漏，但她絕對不會認錯。

這是......黎書羽？

就在她認知到這個事實的瞬間，胃部劇烈地翻涌了起來，她跪在地上開始瘋狂的干嘔。

腦海中什么都不剩，只剩下徹骨的殺意。

不帶任何溫度的，冰冷，毛骨悚然的殺意。

接著，她又慘笑了起來。

她覺得慶幸，幸好厲聞天逃走了，如果他死了，自己豈不是連折磨的對象都找不到了？

一旁的張聰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韓姑娘，你沒事吧？”

韓小鈺的瞳孔張到最大，幾乎如同黑洞，眼睛眨也不眨，嘴角卻掛著古怪的笑容。

“我沒事，我能有什么事？”

張聰看著韓小鈺的笑容，心里只覺得發毛，忙道：“韓姑娘，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

“啊，好啊。”

韓小鈺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糾察司的別苑的。

回到別苑的第一時間，她就進入了訓練場。

假人的長劍刺穿了她的肩膀，她側過頭看了看，不屑道：“就這？也不怎么痛啊？”

她無視肩頭的利劍，反倒是迎面直接走了上去。

伸出手掌，扣住假人的臉，一把慣在地上。

她騎在假人的胸口，拔出肩頭的利劍，如同剁肉一般，瘋狂的朝身下的假人劈砍。

沒有任何章法，也沒有什么輕重，她只是在單純的泄憤。

她已經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