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靈武、皇宮大內(nèi)、內(nèi)府局中。

徐福從榻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不禁有些沾沾自喜，雖然耗費頗多時間，但他總算是把宮內(nèi)的諸多門道都摸清，突發(fā)的事情也都能很好的解決。

這當(dāng)然與他自有這方面的才能有關(guān)，否則誰能夠在沒有任何培訓(xùn)的情況下，只用短短一月的時間就能夠協(xié)調(diào)好復(fù)雜的關(guān)系。

這就好比后世一個窮小子突然成了世界五百強的CEO，如果沒有能力、沒有積累，就算是有這樣潑天的富貴又怎么能夠承受住？

而徐福成功在李亨給他的這段時間里證明了自己，從現(xiàn)在開始，他屁股底下內(nèi)府局令的位置才算是穩(wěn)固。

正欣喜間，新收的義子汪康敲門而入，朝著徐福稟告道：“義父，李侍監(jiān)來了，說是陛下有事交代義父去做。”

在皇帝親征、宮內(nèi)的總管內(nèi)侍省侍監(jiān)李靜忠隨行、宮內(nèi)權(quán)力處于真空期的這段時間內(nèi)，徐福自然不會蠢到只做自己的本職工作，而不在各個緊要的地方安插上自己的人。

真要是一味蒙頭做事，別說管理好宮內(nèi)事務(wù)，許是哪天被人耍得團團轉(zhuǎn)了都還不明就里。

徐福朝著面前年齡明顯要比他大上許多的義子點了點頭，動作流暢順滑，絲毫沒有丁點違和的感覺：

“既如此，你去將他邀進來吧。”

本來也當(dāng)是這樣，人與人之間能用來論地位高低的從來不是年齡，而是身份地位。

汪康得令而行，不一會兒，一蓄滿胡須之人就跟著他走了進來，再觀其面容，不是李靜忠還能是誰？

見到來人，徐福連忙上前幾步以示自己友好的姿態(tài)：

“我只聽聞侍監(jiān)隨軍出征，沒曾想許久不見，這人都消瘦了許多。”

“要是早些時候知道，我就算是自掏腰包，也要買些滋養(yǎng)之物來予侍監(jiān)補補。”

“那些客套話倒也不必多說。”

李靜忠面若冰霜，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態(tài)，

“我此來是有陛下口諭要傳，你我二人盡皆公事繁忙，就不要拖拖沓沓地浪費時間了。”

“侍監(jiān)說的極是，你我皆是是陛下奴婢，吃著陛下的糧食，為陛下辦事，當(dāng)然要盡心盡力。”

徐福陪著笑，他從小在市井之間長大，各色各樣的人見過不知幾多，早就練就了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第一次與李靜忠對話時的拘謹，也不過是因為當(dāng)時兩人之間身份的巨大差距。

現(xiàn)在大家都差不多，態(tài)度和藹一些可以，但可別想再讓他卑躬屈膝、唯唯諾諾了。

李靜忠淡淡地看了眼汪康：“事關(guān)重大，又怎么能夠有閑雜人等在場。”

汪康心中惱恨，面上卻不敢表露出分毫，只因面前這人乃是皇帝面前的紅人，職級比他的義父都要大上些許。

“唔。”

徐福隱隱覺察李靜忠要搞什么小動作，但又想到此時皇帝威望正隆，諒他李靜忠也不敢在皇宮大內(nèi)里將他怎么樣，于是便痛快地朝著汪康揮了揮手令他出去暫避。

同時也隱秘地朝著汪康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一旦屋內(nèi)有什么動靜，便要毫不猶豫地破門而入。

待汪康走出去并順勢將門帶上后，整個隱秘的空間里就只剩下了李靜忠和徐福兩人。

“現(xiàn)在只有我們二人。”

徐福看向李靜忠，

“陛下有什么口諭，侍監(jiān)不妨盡情道來。”

聽到這話，李靜忠并沒有立即回應(yīng)，而是往前移動腳步，一點一點地逼近徐福，同時說道：

“你可還記得，在安定郡里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同你的說的話？”

“當(dāng)然記得。”徐福的面色變得精彩起來，“侍監(jiān)說我們這樣被外臣唾棄、百姓誤解的閹人更需要團結(jié)起來，才不會任人欺凌。”

“現(xiàn)在正是時候。”

“什么正是時候？”徐福見李靜忠如此不要臉，冷笑著說道，“侍監(jiān)嘴上說著互助，轉(zhuǎn)手卻將我打發(fā)到冷清的明月閣做事。”

“要不是那日恰好撞見陛下，指不定我現(xiàn)在還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艱難日子。”

“現(xiàn)在遇到困難，卻想要我伸出援手？”

“這么說來……”李靜忠在徐福面前一兩米的地方停下腳步，“徐局令是不愿幫我了？”

徐福嗤笑一聲，譏諷道：“李侍監(jiān)還是快些將陛下口諭說于我聽，免得我辦事不利，最后連帶著侍監(jiān)再吃掛落。”

“原本還想與徐局令談?wù)劯星椋v講情誼，也省的我用出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只是現(xiàn)在看來，倒是顯得我頗有先見之明了。”

不知怎的，徐福的內(nèi)心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李靜忠邊說著，邊將手伸入袖袍里面，取出來一樣用紗布包著的物什，小心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一角，放在手掌上展開。

徐福疑惑地抬眼望去，卻是霎時間面色大變，因為那樣?xùn)|西不是他物，正是一根人的手指，從凸起的褶皺和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跡可以看出，這手指才剛被切下來不超過幾天，而它的主人，顯然是一位至少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知道李靜忠一定不會無的放矢，語氣陡然變冷：“李侍監(jiān)這是何意？”

“徐局令還真是薄情之人啊——”李靜忠走到徐福日常辦公的地方坐下，而將那根手指堂而皇之地放在了案上，“將你從小養(yǎng)到大的，最親近之人的手指都不認得嗎？”

“你！”

徐福怒氣上涌，跨步上前一把扯住李靜忠的衣襟，

“你把王婆怎么樣了？”

“別緊張。”李靜忠面不改色地抓住徐福的手腕，嘴角勾起一絲淡笑，“我保證，只要徐局令真心同我合作，王婆不僅無事，反而會得到比先前好百倍的照顧。”

“相反，若是在這毆我或是向陛下告密，就算我要死，死前也一定拉上王婆一起。”

“兩種結(jié)果，兩種結(jié)局，就看徐局令如何選擇。”

徐福閉上雙眼，緊緊壓抑住心中想要直接把面前這人弄死的沖動，從牙縫里吐出來幾個字：“你最好說的是真的，也最好信守承諾！”

“當(dāng)然。”李靜忠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人無信不立嘛。”

他輕輕一推，徐福那抓住他衣襟的手便無力地滑落。

“以后我若是有什么吩咐，自會遣人給你遞話。”

李靜忠施施然地朝門口走去，又突然扭過頭來，

“差點忘了，陛下今日晚間要在永安宮宴請先生，讓你提前布置。”

“千萬別忘了~”

等李靜忠走后，門外的汪康走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幅場面：

自家義父滿面怒容，舉拳頭不管不顧地就用力朝著案幾上砸去，壓抑地吼道：

“李靜忠！小人！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