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有兩個可疑的問題沒有問完，但林映橙已經站起身來準備結賬了。

“誒！我來我來……”

李賀連忙起身，迅速掏出手機——

黑屏。

壞了，忘記手機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電了……

李賀尷尬地笑了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你來你來……”

林映橙翹著嘴角，掃碼付了餛飩錢。

【微信收款，32元。】

收款到賬的聲音在屋里回蕩，李賀只覺得尷尬。

非常尷尬。

作為在某大男子主義省份成長起來的青少年，被女孩請吃飯，在李賀身上還是第一次。

李賀從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就是男生要幫女孩付錢。

就連初中跟同學出去玩的時候，老李同志都會問問李賀，是不是單獨跟女孩一起出去玩。

如果是的話，還會多給李賀一點錢，作為請客的經費。

當然，李賀不評價這種認知的對錯。

僅從他本人來講，這還是第一次被女孩請客吃飯……

有些……怪怪的。

“你把我送去醫院，我請你吃飯是應該的呀！”林映橙朝著李賀笑了笑，“我還擔心一頓餛飩不夠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呢。”

“那就多來幾頓。”

“啊？”

“不是，我是說……那是我應該做的。”李賀尷尬地搓了搓鼻子，“不管是誰看見你低血糖暈倒都會把你送去醫院的……”

“是的，把我送去醫院是你應該做的事情，而向你表達謝意也同樣是我應該做的事情。”林映橙輕輕一歪頭，認真地看著李賀，“是這樣的道理吧？”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李賀感覺，林映橙這番話說得還真是有道理極了。

不愧是愛好廣泛的奇女子。

兩人并肩走出了老駱餛飩店。

已經十一點多了。

在濱海這種幾乎沒有夜生活的城市，晚上十點鐘之后，大街上的流浪狗都得回家睡覺。

好在老駱餛飩店離兩人租住的小區只有幾百米，走路只要大約十分鐘就能到家。

九月底的夜晚已經有了些涼意，從熱氣騰騰的餛飩店里出來，還是能感覺到有點涼嗖嗖的。

“你今天傍晚為什么要往外跑啊？我看你哭著跑下樓，還以為我給你撞疼了……”

李賀看似閑聊引出話題，實際上問了一個很困擾自己的問題。

詭計多端的李賀。

“嗯……其實哭和跑下樓是兩件不同的事情……”林映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哭是因為跟我媽媽打電話吵架了，而跑下樓是……”

她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跑下樓是想去吾悅廣場最后參加一次隨舞……我本來是打算今天之后，就再也不參加這樣的課外活動了……唉，最后沒想到還是……”

隨舞就是隨機舞蹈。

主辦方用音響隨機播放音樂小段，而舞蹈愛好者們聽到自己會跳的曲子，就可以上場跳舞……

李賀不是一無所知的土狗，這種知識他還是懂的。

不過……沒吃飯血糖低、剛吵架情緒差，這種狀態的林映橙居然還想著去跳舞……

你不暈誰暈？

不過，這倒是能解釋她為什么會在醫院里情緒崩潰。

跟家人吵架，想最后一次參加的活動也參加不了。

換到李賀身上就是被老黃痛罵，并且斗破蒼穹動漫版大結局的觀看權也被取消……

靠，瞬間就可以對林映橙的崩潰感同身受了。

當然了，只是打個比方。

從目前的劇情進度來看，李賀大學畢業之前絕對看不到斗破蒼穹動漫版的大結局。

但林映橙肯定還有機會參加類似的活動。

“那現在呢？還想去嗎？”

李賀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想啊，當然想。”林映橙很坦誠地回答道，“但是今天的活動已經結束了，我趕不及。”

“不，我的意思是，沒趕上這次隨舞活動，會感覺很遺憾或者很委屈嗎？”

李賀偏著頭，借著路燈橘黃色的光看向林映橙。

“哎呀，你問到點子上了……”林映橙的腳步頓了一下，略微思索道，“遺憾嘛，確實有。委屈……也有一點。但我現在已經說服自己了，以后的日子還很長，我還有好多好多參加隨舞的機會……”

女孩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嗯，沒錯，其實我也覺得我媽媽說得對，其實在醫院里哭完之后，我就差不多想通了。”

林映橙的腳步變得輕快起來。

青春期的小屁孩就是這樣，跟同齡人交流的時候，老母豬帶兇兆真是一套又一套，什么都懂。

但就是聽不得父母講的大道理。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給我媽媽道個歉嗎？”

林映橙突然問李賀。

“啊？我覺得應該吧……”李賀多少有些猶豫，畢竟那是母女兩人的事情，自己沒辦法給出太精確的建議。

“那聽你的。”林映橙從兜里掏出手機，給媽媽發去了一條語音信息，“媽媽，對不起啊，我今天不該跟你吵架，我以后會把時間多用在學習上的。”

“牛的。”

李賀朝林映橙豎起大拇指。

在高中男生的評價體系里，除了最高等級的“算你厲害”之外，排在好評第二位的應該就是“牛逼”。

但在女孩子面前，李賀不可能用那種粗俗的詞匯。

裝，純裝。

看到李賀的點贊手勢，林映橙的心情又好了很多，甚至背著手蹦蹦跳跳起來，馬尾辮在腦后輕快地搖晃。

兩人到了樓下，一前一后地上了樓梯。

三樓到了。

“今天，謝謝你啦。”林映橙掏出鑰匙開門后，轉身對李賀輕輕說道，“嗯……這個送你，不太好看，明天給你疊一個更好看的。”

她伸手，把一只餐巾紙疊成的千紙鶴放到了李賀手里。

李賀用左手捏著千紙鶴的尾巴，湊在燈光下看它。

餐巾紙很軟，用來做折紙的材料肯定是不合格的。

但這只千紙鶴卻好像突破了材料的限制，十分精致。

“厲害。”

李賀今天第無數次朝林映橙豎起大拇指。

“明天見哦！”

少女朝李賀點點頭，嘴角微翹地消失在門后。

“明天見……”李賀嘟囔著，小心翼翼地把千紙鶴托在手心，拿出鑰匙開了門。

換鞋、洗漱。

直到他準備換衣服睡覺，并且在褲兜里摸到了一包刮胡刀片的時候，李賀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問林映橙這包刮胡刀片的用處。

他把千紙鶴和褲兜里的刮胡刀片一起放在床頭柜上，嘆了口氣。

要是自己的金手指能聽到林映橙的心聲就好了。

也不用費盡心思去套話。

話說，金手指都有了，你就不能給我附贈一個系統嗎？

實在不行，給個戀愛模擬器也可以……

在床上躺了很久，李賀也沒能聽到叮的一聲。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李賀就睡著了。

夢里有一只餐巾紙折成的紙鶴，在眼前亂晃。

另一間臥室里，林映橙也做了個差不多的夢。

不過，她的夢里卻是一只做出點贊手勢的右手，讓人看了就感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