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將事情安排完畢后，李志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內，此時他的心中盡管因為剛剛獲得的勝利卸掉了一塊大石。

可還有一件事情一直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關于真皇帝的下落。

自從那日在周玄感府中真皇帝與皇后周文靜一同失蹤后，哪怕他調集東廠、西廠近乎將京都翻了個底朝天可卻依舊一無所獲。

真皇帝一日不見蹤影，他便一日不能算真正心安，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深陷的眼窩更顯疲憊。

御書房內，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照不亮他此刻陰沉的心情。

他起身走到御書房的窗前，望著遠處高聳的宮墻，那些紅墻黃瓦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冷峻，與他此刻的心境竟是出奇地契合。

李志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心中的煩躁，胸中郁結之氣卻久久無法散去。

他轉過身，走到書桌旁，拿起一支狼毫筆，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上批閱起來。

然而，他的思緒早已飄向遠方，筆尖在奏折上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跡，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他煩躁地將筆重重地扔在桌子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驚飛了窗臺上棲息的一只不知名的鳥兒。

“砰”的一聲，仿佛也撞擊在了他緊繃的神經上。李志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黃惇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和急切，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消息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志猛地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

“什么？快說！”

他一把抓住黃惇的胳膊，語氣急促而緊張。

黃惇被李志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很快便鎮定下來，將皇后娘娘的消息一五一十地稟告。

“回皇上，據東廠探子來報，有人在廢棄的首輔府附近見過疑似皇后娘娘的人。”

黃惇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顯然他也對這個地點感到疑惑。

李志聽到“廢棄的首輔府”五個字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那地方自從周玄感被殺后便幾乎無人問津，如今荒涼偏僻，藏身卻極隱蔽，沒想到周文靜竟然敢回到這里藏身。

他放開黃惇的胳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然后，他取下早已準備好的常服，迅速換上。

“黃惇陪朕去首輔府看看。”

換好衣服后，李志快步走出御書房。黃惇跟在他身后，小心地提著燈籠，照亮前進的道路。

宮墻上的燈籠發出昏黃的光芒，將長長的宮道映照得若隱若現，李志一言不發，步伐卻異常堅定而迅速，仿佛每一腳都帶著對真皇帝下落的焦急。

到達這座已經廢棄的首輔府時，夜色已深。

這座府邸曾經是權傾朝野的周玄感的住所，如今卻只剩下殘垣斷壁，雜草叢生，陰森恐怖的氣氛撲面而來。

李志站在府邸大門口，月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灑下一片蒼白的亮光。

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走了進去，府邸內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斷壁殘垣的聲音，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李志小心地避開散落在地上的磚石和瓦片，一步一步地朝府邸深處走去。

突然，他看到一個身影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李志立刻提高警惕，舉起燈籠照了過去。

“誰？！”他厲聲喝問。

燈籠的光芒照亮了那個身影，赫然是一個熟悉的身影——皇后，周文靜。

周文靜靜靜地站在那里，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與李志對視，月光下可以看到她臉上明顯的疲憊和憔悴。

李志放下心來，快步走到周文靜面前激動地喊道。

“皇后！你在這里，那日和你一起消失的他是不是也在這里？”

聽到李志的詢問，周文靜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有些復雜，她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皇上隨臣妾來吧。”

隨后，她帶著李志朝著府中深處走去，走到一間房外，指著緊閉的房門說道。

“你想見到的人在里面。”

李志順著周文靜手指的方向看去，思慮片刻后，他吩咐黃惇。

“你們在門外候著，沒有朕的命令不許進來。”

“可是陛下，老奴擔心您的安全。”

“有皇后在這，你們無須擔心，朕說的對么？”

聽到李志的問話，周文靜的臉上帶著一絲憔悴，但眼神中卻充滿了堅定。

她朝李志微微頷首，“皇上，請進。”

沒有回答，但又仿佛已經回到了李志的問題。

李志看著眼前的人，心中百感交集，隨后他邁著沉重的步子，朝著屋內走去。

等到李志進入屋內，卻發現屋內竟然站著一名剃去了三千煩惱絲的僧人，而那僧人的面容和李志近乎一模一樣。

他靜靜地站在那里，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眼神中流露著淡淡的哀傷。

李志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喉嚨哽咽，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皇上，臣妾當初在地牢中見到他時，便已是這幅模樣。”

跟隨李志一同的周文靜說道，她的聲音平靜而低沉，沒有絲毫抱怨，卻帶著一種令人心疼的無力，她輕輕地抬了抬手，示意李志看向真皇帝。

此時真皇帝抬頭看向李志卻一言未發，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

李志看著他們二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本以為找到他們自己會欣喜不已，如今卻發現，這重逢并沒有想象中那般簡單，反倒更加沉重。

眼前的景象與他預想的截然不同。

“我該如何稱呼你呢？你又希望我如何對待你呢？”

李志最終還是開口問出了心中的擔憂，語氣中帶著一絲顫抖。

他看著真皇帝，試圖從他的眼神中找到答案，然而真皇帝的臉上并沒有任何波動，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陛下不必擔憂，如今草民已經遁入佛門，法號慧空。”

真皇帝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沙啞低沉。

說話間他眼神微閃，仿佛刻意回避著李志的注視，同時輕輕地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最終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