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竟然沒有認出齋鳥,哪怕她長得跟之前一模一樣。
在會議后,羅夏叫來擔任城防內務主管的齋鳥商量事,丹尼爾走出門遇到的時候禮貌地稱呼了一聲‘哈莉主管’,這讓羅夏覺得很神奇。
“復活儀式,它代表著新生,也代表著過去的消亡?!?
“幾乎所有的普通人都會因此本能認為復活者和自己認識的那人是兩個人?!?
齋鳥解釋著這種獨特的狀態,“事實上我們自由軍團繁星學派就是借助這個效果,徹底融入到山門庇護所里了。”
羅夏訝然,“融入?”
齋鳥點了點頭,“趁著這場大亂帶來的動蕩,大家散落在庇護所的每個角落,神廟牧師、貴族子弟、工業主老板、商人、普通平民……”
羅夏驚嘆著,上下打量著齋鳥,“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我想這是你們的秘密吧?”
齋鳥有些無奈地攤手,“我們欺騙過你,我嘗試著想辦法重新獲得你的信任,‘城防內務主管’這個職位對我們自由軍團來說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它?!?
羅夏抿了抿嘴,“為什么欺騙我,我想我向來很配合你們的,對吧?”
齋鳥搖了搖頭,“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所有人的欺騙。特別是摩·山末,他在命運領域極其強大,老煙桿不得不順勢融入你的‘不死戀人’詛咒里才能有辦法迷惑他,不至于一直盯著我們?!?
“效果是成功的,摩·山末觀察了幾天,終于是安心地去帆船公國謀劃其他事。”
羅夏點了點頭,又問道,“老煙桿說在她復活之前,你們都沒有辦法復活,這也是騙我的?”
她明明可以選擇不說的,但既然說了,在這種對羅夏毫無用處的信息上都習慣上撒謊,那就真的不知道有哪一句是真實的了。
齋鳥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古怪,“發生了點意外,那場動亂的當夜老煙桿如期在復活池里復活了,她一度以為你身上的‘不死戀人’并沒有生效,直到她感受到自己竟然還有個身體出現在你家里?!?
羅夏眨了眨眼,有些聽不懂了,“兩個身體?”
“嗯?!饼S鳥點了點頭,“老煙桿的狀態很糟糕,按原定計劃她現在已經要進入侯爵府,可她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你能想象那樣的感受嗎?當你想抬起手的時候,你發現你抬起了手,卻感覺另外一個身體一動都不能動。當你餓的時候,另外一具身體吃了東西產生飽腹感,你這具身體看到任何東西都沒有食欲,再吃下任何東西都會產生嘔吐感……”
“這還只是身體上的感受,思維受到影響更為可怕?!?
“最重要的是……”
她目光幽幽地看著羅夏,“她發現她沒有了心,受‘不死戀人’詛咒影響,她的心被你吃了,這意味著她的超凡道路徹底終止于此,甚至正在一點點丟失施法能力?!?
羅夏懂。
術法的源頭是心靈對于自然的感悟,沒有了心,術法就成了無根之萍。
羅夏有些無良地嘿嘿嘿笑了起來,“她在哪兒,我是說復活后的那個,我想跟她談談。”
“就在你家?!饼S鳥迎著羅夏有些錯愕的表情,只能無奈解釋這個復雜的情況,“原來的她變成了癱瘓,一動都不能動,她不得不把那具身體封印起來,自己來到你家里替換,想從你身上找到解決的辦法。”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后面你看到的那個能動的,就是復活后的她?!?
羅夏愕然,“你知道我并沒有被你們施法掩蓋記憶?”
齋鳥嘆了口氣,“我猜出來了,如今關于你的一切我都占卜不出來,我想也許是因為那只精靈轉化神使的存在,倘若真的是這樣,老煙桿只是高階機械師,根本沒有辦法在祂面前改變你的記憶?!?
羅夏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的手指頭輕輕敲擊著桌面,隱約感覺自己要抓到了關鍵所在。
一直以來他面對老煙桿和自由軍團這些人的時候都是極其被動的。
他甚至到現在對這場動亂暗流涌動中發生了什么都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他若有所思地打斷了齋鳥的話,問道,“老煙桿找到處理‘不死戀人’詛咒的辦法沒有?”
齋鳥嘆了口氣,“目前還沒有?!?
太好了!
羅夏眉頭一挑,“我聽說摩·山末在命運和詛咒領域里有著極其獨到的能力?”
齋鳥點了點頭,又有些無奈,“是的,但我們又如何能讓他幫我們處理這個事呢,這根本不可能。”
羅夏姿態愈發放松,靠在座椅后背上,“我有辦法?!?
“啊?”
“我說,我有辦法讓摩·山末幫忙,解除我們身上的詛咒。但請你們知道,我其實并不急,我已經制作出了替死娃娃?!?
齋鳥沉默了好一會兒。
在環境韻律之中,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的一雙機械義足正在飛快地運轉著,但里面的信息太過復雜,難以解析出她在做什么。
“你要什么?”齋鳥問得很認真。
“首先,你去我家告訴老煙桿,讓她別跟我裝了,我伺候她吃飯穿衣服洗澡很累的?!绷_夏豎起一個手指頭。
齋鳥緊繃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終于還是點了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解釋道,“你確實給癱瘓的那個身體有過一些幫助,但老煙桿悄悄過去替換后,她都是用以前的記憶來替換現在的記憶,并不需要你去幫她洗……嗯,幫她一些事。”
“放屁!”
羅夏翻了個白眼,“我今天出門前還一口一口喂她吃小蛋糕呢,你別告訴我這也是假的。”
齋鳥攤了攤手,“我不知道,別問我。老煙桿從六歲展露天賦和智慧開始就被一直寄予厚望,十三歲就開始接過很多重任,在我印象中她是那種極其枯燥無味的沒有生活的人,不像是你形容的那樣會躺在那里讓你喂吃的,她沒那么無聊。”
事實上就是!
羅夏看了眼身旁別人都看不見的精靈吉娜,精靈吉娜有些憤恨地揮著小拳頭,“早上就是你喂的,那不是假記憶!”
“反正就是這樣?!绷_夏懶得跟她掰扯,“你去告訴她,大家都別裝了,很累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然后讓她跟我好好談談?!?
“好的,我會處理好這件事。”齋鳥看著羅夏不爽的樣子偷笑了一下,見他看來連忙又重新繃緊了小臉蛋,問道,“我能知道你要什么嗎?你也知道,她現在情況很糟糕,現在好多安排都是叫上大家一起參謀的?!?
要什么?
這是個好問題。
之前有人問過羅夏,但羅夏答不出來。
但他現在有了答案。
“我的人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我以前為自己規劃的人生路線一直都是技術流,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走上管理崗?!?
“但我愿意去做出嘗試。”
“也許是因為想體驗不同的風景,也許是因為術法來源于生活想要擴展更多的體悟,但不管什么原因,我都希望當好這個城防軍總督。”
羅夏認真地看著齋鳥,“有人希望借助我的手徹底把控城防軍這個組織,我想做好,但我又不想成為別人的傀儡?!?
“既然你說你們自由軍團的人都融入到庇護所的每個角落,我希望你們幫助我,讓我徹底站穩腳跟,并協助我把控這個組織。”
“相應的,你們想要做的事情我也能在自己權柄能影響的范圍給予你們幫助。”
類似的合作方式,老煙桿之前提過一次。
那一次羅夏以打諢插科的方式避開不談,這次卻是主動提及。
這看起來似乎一切都走回到原點,但不同的是,這次是他主動想要的。
人生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啊。
羅夏在煉化了精靈之后,一點點開始有了這樣的感覺。
先是被梅琳達帶去參與了圣光隱修會這種橫貫世界的大佬組織的會議,接著晉升成藍袍牧師,成了城防軍總督。
他感受到了人生的變化。
這種變化并不是簡單的現實意義上的改變。
齋鳥離開辦公室后,羅夏悄然啟動腰間的交互機,再度進入那種震蕩和波動的韻律之中。
他很快就沉浸到一片滿是清凈幽寂的湖水中,向內望去,可以看到一道白色長河,白色長河中,一道如此惹人注目的線條正在緩緩地延伸著。
菲歐娜說過,術法來源于生活,而后術法作用于生活,生活的變化帶來術法的變化,這是她所欽佩的父親總結的機械師修行之道。
羅夏真切地感受到了。
與‘小雞快跑’、‘膝蓋中了一箭’這些源自前世感悟的術法不同,與‘活化沙?!?、‘圣光特效’這些純術法研究的來源不同,也與‘替死娃娃’這種機械和術法結合研究的來源不同!
此刻在白色長河中蔓延著屬于這條來自現實生活的痕跡,是如此的璀璨。
它是什么呢?
羅夏不得而知。
或者說,這道術法,取決于他接下來的人生中,他自己做出來的每個真實在現實世界造成影響的行為。
這將是一道徹徹底底代表著羅夏現階段自我意志的術法!
他很期待。
“羅夏,你在干什么,我剛剛突然感覺不到你了!”
一道聲音將他拉回到現實,他睜開眼,赫然看到精靈吉娜湊到自己面前好奇地打量著自己,是如此近,嚇得他連忙往座椅里縮了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