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妖嬈的身影是個高挑的女人,穿著類似短款旗袍的酒紅色裙子,戴著墨綠色的圓形眼鏡,蓋過手肘的長款蕾絲手套上,優雅地捏著一根細長黃銅煙桿。
她的身后站著一個比大壯更壯實的魁梧身影,看起來好似巨人一般。幾近四米高,裸著上半身背著一臺巨大的蒸汽機械,粗狂的外觀內部是極其精密的機械結構,延伸到肩膀上有一個類似留聲機的大號黃銅喇叭物件。
左邊站著一個嬌小的年輕女人,扎著雙馬尾鞭,穿著棕色皮革和黑色蕾絲拼接的蓬蓬裙,像是拄著手拐一般撐著一根長長的蒸汽粗管槍械。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蓬蓬裙擺下方,是一對金屬質感的機械義足。
右邊站著一個消瘦的光頭男人,濃密的絡腮胡上方,左眼戴著一只滿是機械感的護目鏡,一直延伸到后腦勺,身上披著厚實斗篷,從袖口伸出的左手上戴著一只黃銅質感的機械手套。
最為關鍵的是。
除了那個旗袍女人,其他三人腰間都佩戴著交互機。
不!
不對,旗袍女人左大腿上箍緊的黑色環狀物,應該也是一個交互機。
這陣勢,一看就不好惹。
羅夏面色凝重,腦海中快速思索著對策。
首先,按照對方的問話,對方顯然是奔著那只精靈來的。
那么他是要裝作沒見過,裝無辜,借此避開事端,還是告訴對方自己不僅見過,還知道精靈的去向呢,以此商談條件呢?
還沒等他開口,那個光頭絡腮胡面露了然,轉頭看向旗袍女人,“他見過,我們找到了!”
旗袍女人瞇了瞇眼,“我要知道的是,精靈在哪里,而不是有沒有人見過!你就沒有從他腦袋里看到答案嗎?”
光頭絡腮胡有些無奈攤手,“性情堅毅之輩,內心難以探明,我們只能問他。”
一旁嬌小妹子翻了個白眼,吐槽著,“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光頭也不氣惱,只是溫聲說著,“不過就是個低階機械師,我把他抓來好好問問。”
卻在這時,一道黃色流光閃過,周遭大地盡數化為沙海,幾個人一時沒站穩盡數掉落流沙之中。
不瞎逼逼,決定出手就果斷出手。
這向來是羅夏的行事風格。
只是,他雙手揮舞著操控沙海,面色卻愈發的凝重起來。
因為他在沙海傳遞給機械之魂的信息里,沒有發現任何人。
卻在這時,沙海一陣停滯,光影閃爍間,那幾個人再度出現在沙海地面之上。
只見那個光頭絡腮胡朝前伸出左手,一道金黃色的流光線條好似被拉開的弓弦一般出現在他機械頭套指彎里。
他冷笑地看著羅夏,緩緩地、一點點地放開弓弦。
隨著弓弦收縮繃直,一切就好像時光倒流一般,沙海看似緩慢卻又極快地重新變成土地。
他看似舉重若輕,羅夏卻感覺特別難受。
仿佛施展出去的術法被硬生生地塞回來,他只感覺整個人要被撐爆了,機械之魂傳遞著危險的信號,腰間的交互機嘎吱作響。
他連忙再度施法,“膝蓋中了一箭!”
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長長的金色重箭扎入光頭的手腕中。
瞬間,那種塞爆的感覺停滯了下來。
“嚯!”
那個旗袍女人驚嘆了一聲,看了眼光頭手腕上的重箭虛影,又低頭看著腳下不斷坍塌的活化沙流,“一個低階的機械師,施法竟然對你有效?”
光頭絡腮胡有些繃不住了,他扭動肩膀,想要扯動手臂,卻發現自己的手腕好似卡住一般不能動彈。
他剛要說什么,陡然感受到羅夏又要施法,連忙左手抬起,手指頭掐成訣。
大拇指壓住食指指甲蓋抵住無名指指根,無名指和小拇指壓住大拇指,食指高舉豎起。
瞬間他臉上的護目鏡周圍一圈亮了起來,上面的齒輪快速運轉。
一道黑色的流光泛著波紋將他整個人籠罩住,波紋之中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棕色蜘蛛。
幾人身后的四米大漢猛地向前一步,抬起手朝前一握,一面五米高的巨大光影盾牌浮現,擋在兩個女人面前,底部狠狠地砸入沙海之中。
與此同時,羅夏的術法再度降臨。
“小雞快跑!”
他連連施展了四個,卻見巨大盾牌上浮現出三道金光,徹底將術法擋住。
唯有光頭絡腮胡身上的術法生效。
一對雞腳從他的長袍下長了出來,將他撐得高高的,快速邁步朝著遠處跑去。
旗袍女人和嬌小女人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到對方眼中的不可思議。
“他是低序列機械師沒錯!”嬌小女人十分肯定地說道。
旗袍女人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羅夏,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框,“有趣!”
她顯然起了興致,抬起細長煙桿推開面前的光影盾牌,在流沙上朝前走了幾步,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羅夏。
“你好,我是老煙桿,來自遺忘之地。”
“你呢,叫什么名字?”
羅夏沉默了片刻,抬頭看了眼那個巨靈神一般的大個頭,又看著旗袍女人恍若平地行走在沙流上,抿了抿嘴,干脆利落地撤掉了術法。
“羅夏。”
“羅夏……”老煙桿念叨了一遍,點了點頭,“你的天賦簡直讓人驚奇,我愿意給你必要的尊重。”
說著,她優雅地抬起手來,手指頭輕輕一勾。
身后的藤蔓再度徒長,拖曳著菲歐娜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輕輕放到羅夏身旁。
“咩~~”
水牛一般大小的山羊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但她顯然還不適應自己的山羊身體,焦急地要說話,卻只能發出羊咩咩的聲音。
卻在這時,一道蒼涼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層層疊疊地襲來,“嗨呀~~嗨呀~~~嗨呀~~~~”
光影一閃,光頭絡腮胡瞬間出現在幾人身旁。
他一臉的羞怒,黑袍一甩,從袍子里抽出一個類似玻璃酒瓶的東西,酒瓶里蕩漾著粉色的液體,里面有一只蜥蜴瞪大眼地看向他。
他握著酒瓶大步朝前走來,卻被一根煙桿擋住了去路。
煙桿輕輕敲了敲他,他面色深沉地停下腳步,憤恨地瞪了眼羅夏,將酒瓶塞回袍子里退了回去。
老煙桿頭也沒回地對著羅夏微笑著,“我們在找一只精靈,事實上我們已經追逐它翻過了好幾道山脈,你見過的對吧?”
羅夏點了點頭,“是,但不確定是不是你們找的那只。”
“很好。”老煙桿示意了一下菲歐娜,“我跟你做一筆交易,我解除她身上的詛咒,你告訴我它在哪里。”
“相信我,倘若我不解除詛咒,她一輩子都只能當長毛羊了。”
說是必要的尊重,卻依然是威脅,只不過是換了更溫和的表達方式。
羅夏卻沒有拒絕的余地。
他拍了拍菲歐娜變成的山羊,安撫著讓她安靜下來,抬頭看向老煙桿,“可以,但你要先把她變回來!”
墨綠色的眼鏡里眼睛瞇了瞇,老煙桿滿是調侃,“你認為你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羅夏倒是淡然,“大不了一死而已。”
狂風呼嘯。
沙土飛揚。
沉默了好一會兒,老煙桿笑了出聲,“好,好,好,你還有什么條件一起說出來吧。”
說著,她揮了揮煙桿,山羊一陣扭曲,飛快變幻著身形。
這變形術太過于奇妙。
以至于羅夏只是眨了一下眼,山羊已經重新變回菲歐娜。
她踉蹌了一步站穩身姿,連忙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又摸了摸臉,這才松了口氣。
“你還好吧?”羅夏關心地問道。
菲歐娜點了點頭,“沒事。”
說著,她滿是神色復雜。
被人一念生死的感覺太難受太難受了,她從未如此渴望過力量,強大的力量。
羅夏同樣如此。
不同的是,他更為術法的奇妙所驚嘆,光頭的讀心術、術法效果逆流和群體瞬移、老煙桿的變羊術和藤蔓變形術、大個子的禁法盾牌……
以及對方施法時那種自身氣息和機器交互產生的微妙神秘氣息。
他真不怕死。
死過一次的他,會更渴望活著的精彩,也更有勇氣直面死亡。
他只希望更精彩,見識更多更多的術法。
既然老煙桿問有沒有其他條件,那他就真的不客氣了,搓著手,滿是期待,“我想學術法,你能不能教我一招厲害點的,或者有什么秘籍之類的。”
老煙桿紅唇緩緩勾起,“你確定嗎?學習我們遺忘之地的術法,那可是要被教會通緝的。”
羅夏愕然,菲歐娜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想學!”
他依然堅持。
“行。”老煙桿點了點頭,“有機會我教你一招。”
“現在應該說了吧,想必你一定知道精靈在哪里,否則也不敢又提出這個要求。”
羅夏與菲歐娜對視了眼,回頭說道,“被荒野教堂的牧師帶走了,他應該會送去庇護所。”
老煙桿面色一凝,連忙轉頭看向那個嬌小妹子。
嬌小妹子舉起手中的粗管槍械,迎天開了一槍,大量的蒸汽從槍管里噴涌而出,槍械上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儀表盤指針快速變幻。
她凝視著水蒸氣和儀表盤一會兒,對著老煙桿點了點頭,“是我們找的耕牧精靈,確認是被帶到庇護所了。而且占卜還得到一條信息——那只精靈被牧師帶走,與眼前兩人有關!”
“麻煩了啊。”老煙桿嘆了口氣,“再過半個月就是機械女神的誕辰,庇護所這時候肯定管控得很嚴。”
“等等!”
她敏銳察覺到了關鍵,若有所思地看向羅夏,“精靈被帶走,與你們有關?”
羅夏點頭,“牧師帶走精靈,答應收編我們流浪者營地成庇護所平民。”
老煙桿的眼睛亮了起來。
“把我們帶上!”
羅夏示意身旁的菲歐娜,“她才是我們流浪者營地的首領,我可做不了主。”
菲歐娜根本不可能拒絕,事實上,她顯得比羅夏更識時務,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沒想到羅夏卻說,“你們對她做那樣事情,把她變成一只山羊,我想她一定是不同意的,死都不同意。”
老煙桿的眼睛再度瞇了起來,身后的光頭眼睛一亮,抄出酒瓶一副躍躍欲試。
羅夏卻是朝前一步擋在菲歐娜身前,直視著老煙桿,“她一直渴望成為一名施法者,但總是得不到神靈的啟迪,作為交換條件,你們必須幫她想辦法。”
老煙桿樂了,不僅是她,他們幾人都樂了。
“羅夏,你知不知道,精靈也是能幫人啟迪的?而且精靈從來不會拒絕信徒的祈求。”
“哈,你們把它交給教會,然后來問我有沒有辦法啟迪?”
“???”羅夏。
“???”菲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