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人，就快來了?！?

手中拿著銅皮喇叭，朱祁鈺繼續(xù)給下方的士卒泄氣。

“如果大明京城失陷，整個(gè)北直隸，就都守不住了?！?

“我們的妻女，會變成瓦剌人的玩物?！?

“我們的兒子，會變成瓦剌人的奴隸。”

“而后，就像一百年前那樣，世世代代都給瓦剌人為奴，永世不得翻身。”

“本王知道，有人怕死，有人不想當(dāng)兵?！?

“戶部的官員，如今就在營門外面?！?

看著下方已經(jīng)動搖的士卒，朱祁鈺手中拿著銅皮喇叭，開口到。

“有不愿繼續(xù)當(dāng)兵的，現(xiàn)在就可以排隊(duì)去找他們，將自己從軍戶換成民戶，現(xiàn)在就可以走了。”

說完這句話，朱祁鈺就放下了手中的喇叭，等有人離開。

左顧右盼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名士卒突然站了起來，向著營地大門的方向沖去，將手中的兵牌遞給了來送糧餉的戶部官員。

“。。?！?

看著眼前的小卒，戶部尚書周忱驚訝的眨巴了幾下眼睛，不知該如何做。

“給他們換了民戶，放他們走吧?！?

這時(shí)，禮部尚書胡濙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聲音幽幽的開口道。

“讓他們現(xiàn)在走，總好過戰(zhàn)場上當(dāng)逃兵，帶壞了大軍的陣容?！?

“好。”

聞言，周忱點(diǎn)了點(diǎn)頭，當(dāng)即令人帶著這些人排隊(duì)去戶部登記，而自己則是帶著最后的一批大車，進(jìn)了校場。

晚間的風(fēng)卷著沙塵，吹的校場之上影影綽綽。

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越來越多的人被帶動，走出了校場，向著營門而去。

看著下方排隊(duì)要離開的士卒，朱祁鈺嘆了口氣。

翰林侍講徐珵，都能擱大明朝堂之上高呼南遷，何必苛責(zé)士卒呢，這些人很多都是從土木堡逃回來的，膽氣已喪。

“還有人要走嗎？若再不走，今后軍令如山，就沒有走的機(jī)會了！”

看著下方站起來要走的士卒數(shù)量已經(jīng)沒度多少了，朱祁鈺高聲的喊道。

五六萬人，少說也跑了有七八千。

不過這情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了。

宣德年間就開始的武備松弛，不是吹出來的，能有這么多的士卒選擇留下，比他預(yù)想中要跑一半兒，可是好上太多太多了。

看著不愿離去的士卒，朱祁鈺嘆了口氣。

此時(shí)不愿離去的人，心中都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

不是為了大明，而是為了他們的家人。

長舒了一口氣，朱祁鈺重新拿起了手中的銅皮喇叭。

欲揚(yáng)先抑，這氣兒泄完了，接下來就該給打氣，將軍心收歸己用。

“我姓朱，叫朱祁鈺！是當(dāng)今的郕王，你們很多人，可能都沒有聽說過我?！?

手中拿著銅皮喇叭，朱祁鈺看著下方的士卒，高聲的做起了自我介紹。

“但我告訴你們，我們的皇帝朱祁鎮(zhèn)，是我朱祁鈺的哥哥！”

“諸位將士，不管是逃回來的，還是沒有逃回來的，都對的起我朱家?！?

“大軍倉促出征，在宣府吃了大敗，是我朱家，對不起諸位將士?！?

“請諸位將士，受朱祁鈺一拜。”

說著，朱祁鈺手中的銅皮喇叭，就當(dāng)啷一聲音掉在了地上。

“殿下！”

噗通一聲跪下，于謙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郕王，對校場之上的京營士卒，行了深深的一計(jì)大禮。

“大都督！”

看著高臺上下拜的郕王，駙馬都尉焦敬以及一群在御門前見過朱祁鈺的武將、文官們，此刻也是目瞪口呆，反應(yīng)快的，已經(jīng)跪了下來。

“諸位將士，俱是我大明的好兒郎！”

撿起銅皮喇叭，朱祁鈺從地上站起，看著下方的士卒，又開口道。

“本王知道，有不少將士此番大軍北伐，都死在了路上，死在了敵人之手，死在了逃亡路中?！?

“今日，本王已經(jīng)令戶部取來了銀子，給將士們發(fā)犒賞，一人二兩銀子?！?

“二兩？”

聽到郕王的話，在郕王第一拜時(shí)，就已跪在地上的周忱瞪大了眼睛。

好家伙，郕王讓戶部運(yùn)二十萬兩白銀，合著是要給士卒發(fā)餉啊。

這么發(fā)國庫扛不住啊。

“諸位將士不惜性命，護(hù)我大明，然本王別無他物，僅能以此微薄，表心中謝意?！?

看著在場的將士，朱祁鈺口中帶著慚愧，繼續(xù)搞聲道。

“想我大明健兒，皆是天下豪杰，豈能區(qū)區(qū)二兩銀錢可比，然，近年兵事連連，朝廷無甚閑錢，亦不忍苛刻百姓，唯有有叫軍中諸位將士受苦?！?

說著，朱祁鈺手中的銅皮喇叭再次落地。

“諸位將士，請?jiān)偈苤炱钼曇话?！?

“殿下不可！”

看著高臺之上，又一次俯身下拜的那個(gè)渺小的身影，在場的不少士卒眼睛都已濕潤。

隨著傳令官聲音哽咽的傳著朱祁鈺的話，他們也知道了上方那人的身份。

往日里，都是他們給別人行此大禮，但那里想到過有一日，會有身份如此之高的人，給他們行此般大禮！

“本王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我們每一個(gè)人，都必須做好死的準(zhǔn)備?！?

“那怕是用我們的命去絆！也要用絆倒瓦剌人南下的腳步！”

“在場的將士們，要用命，守住京城?！?

說著，朱祁鈺手中的喇叭再次落地。

“請諸位將要赴死的將士，再受我朱祁鈺一拜！”

“殿下！”

跪伏在地上，于謙淚水涌出，聲音哽咽。

午時(shí)，接到郕王讓戶部送銀子和糧食到校場，他本以為，郕王是要用銀錢收買士卒軍心。

但那里想到，銀錢都是小事，郕王真正的大殺器，是這三拜。

這三拜下去，不說士氣如虹，只能說，京營剩余殘兵，恐怕都視郕王若皇帝了。

此刻俯身下拜的郕王，比那個(gè)三斗糧就讓出征的皇帝，太接地氣了！

“瓦剌人擊敗了我們的京營，他們很強(qiáng)?！?

最后一次拿起銅皮喇叭，從地上站起，朱祁鈺看著下方的士卒，高聲的喊到。

“但我們不能退，我們?nèi)羰峭肆?，我們的家人就都保不住。?

“京城的精銳死完了，我們就是精銳?！?

“我們必須要守住京城，才能攔下瓦剌人南下的腳步，才能保住北直隸的百姓！”

脖子上青筋暴起，朱祁鈺舉起手中的銅皮喇叭，高聲喊到。

“為了大明！為了子孫萬代！”

“為了大明！為了子孫萬代！”

雙眼通紅的看著上方的郕王，不少的士卒都從地上站起，跟著喊了起來。

“為了大明！為了子孫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