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日后，正午，兩人一路施粥，來到洛陽城下。

在他們身后幾百米，張曼成與幾名中年人并肩而行，唉聲嘆氣中。

“這次天師腳程慢了許多。”

“唉~還是咱們太沒本事了，幫不了天師。”

“對了，曼成，你怎么不跟著天師了？”

這里說的是跟隨在天師身側。

搖了搖頭，張曼成微嘆了口氣。

“我以前劫過人，前面就快到洛陽，我進城會惹麻煩。”

“劫過人？劫富商嗎？”同伴們眼前一亮。

“你們？”張曼成眉頭一皺，掃視他們。

“我聽說天師的兄弟張梁張寶一直在劫富濟貧，要不我們也…”

城門口，人來人往，馬車也漸漸多了起來。

看到這繁華的洛陽城，荀彧腳步一頓。

“走吧，沒人會認出你的。”瞥了一眼皮膚微黑，頭發(fā)散亂的荀彧，葉燼邁步走入城門。

“呃…好，天師，洛陽城寸土寸金，咱們沒錢…”荀彧快步跟上，一臉愁苦。

“沒錢？呵呵，宦官那兒有。”葉燼冷笑一聲，眼神逐漸冷厲。

對這兒的宦官，葉燼并沒有多少同情。

禍亂天下，教唆皇帝賣官鬻爵，導致百姓遭受更為嚴重的剝削。

在他看來，宦官也是施暴者。

“宦官？”聽到天師的話，荀彧一頓，但很快就想到了什么，臉色一喜。

“我懂了，天師。”

“文若？！”突然聽到喊聲，荀彧臉上的喜悅陡然僵硬。

轉頭一看，只見一青年走下馬車，快步向他來。

“本初兄。”荀彧條件反射般行禮。

“文若，你怎么弄成這副模樣？這是？”青年袁紹打量著葉燼，一臉疑惑。

作為四世三公之家的庶子，為了能獲得更多人的好感，他幾乎記住了世家中所有青年才俊的相貌和名字。

地位不夠，他只能努力來湊了。

“額…”荀彧有些遲疑。

“文若，辛苦了，去歇息幾天吧。”

“呃…好，天師。”荀彧一愣，而后應承下來。

按照計劃，他們即將去拜訪各個大儒，但荀彧的身份很容易瞞不住。

他知道葉燼讓他離開不是嫌他麻煩，而是怕他不好解釋，或被牽連上。

如今，在他心中，天師張角確實是“大賢良師”，絕不會有那么多齷蹉心思。

望著張角的背影隱入人群，袁紹擰眉撇著身側一臉虔誠地荀彧。

“文若，他是你師傅？”

此言一出，荀彧一愣，而后一臉落寞。

“本初兄，以我的資質…”

“罷了，本初兄，你這是準備？”荀彧開始轉移話題。

他不想暴露天師的訊息。

越了解天師，他越能感覺自己的渺小。

無論是學識，還是戰(zhàn)略目光，亦或是心境，天師都遠超于他。

在荀彧看來，他既不夠資格做天師的弟子，也不能做天師的弟子。

若有師徒之名，他如何盡忠于大漢？

“哈哈，文若，秋高氣爽，正適合狩獵，可有意同去？”說話時，袁紹一臉爽朗，但眼神卻不時飄向葉燼的方向。

他知道，能讓荀彧如此表現(xiàn)的人，應當也是個人物，不容錯過。

察覺到袁紹的小視線，荀彧微微皺眉，隨后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

“如此正好，同去同去。”

“額…好好好，走，上馬車。”袁紹熱情地邀請著…

另一邊，葉燼走在繁華的街道上，耳邊滿是吆喝聲，周圍的人都衣冠楚楚，完全是一副盛世模樣。

可正在這時，葉燼眼角發(fā)現(xiàn)一處格格不入的角落。

“二十貫，不賣就滾。”

“大人，這可是我從涼州買來的上等貨，二十貫太低了。”

“低？現(xiàn)在除了王家，哪里還有人會出這價？”

“呃…大人…”

正當兩人繼續(xù)商討價格時，葉燼默默走向他們身后，站在一臉怯生生，被綁住手腳牽著的小女孩身前。

這女孩只有七八歲，皮膚白皙，五官精致，一看就知道是美人坯子。

“嗯…可以摸摸嗎？”葉燼轉頭詢問賣主。

“滾！臭道士。”瞧見葉燼風塵仆仆的模樣，那人眼神一冷，拽了一下繩子，小女孩腳下一個踉蹌。

“沒錢還想占便宜，哪有那么多好事？！”

“呃…”白了一眼那人，葉燼有些無語。

盡管在這個時代戀童癖很多，但他很明顯不是其中之一。

他想要摸的是小女孩的腦袋，這女孩看起來很乖巧，也很令人憐惜，猶如一個“小寵物”般。

實話說，他沒養(yǎng)過女兒，但此刻他有點想了。

最近半個月，他的生命力迅速流逝，讓他第一次直面老死的威脅。

與被殺不同，“老死”更像是是一種無力回天，鈍刀子割肉。

也正是因為這種恐懼的感覺，讓葉燼的心中有了個想法。

若是有人能在他死后繼續(xù)他的志愿，那必須是后代了。

他死后，電影拍攝一結束，最好有人能聚攏殘兵，減少傷亡。

二五仔荀彧肯定干不了這事，那只有張角后人最合適了。

而且像是所謂的士族，購買并養(yǎng)大的女孩要么送人，要么做歌姬，要么做一輩子奴隸，并且生下的孩子也一輩子是奴隸。

要是能救下這女孩，也算是一樁善事。

“三十貫吧，涼州運來可不容易。”

“你當我傻啊？涼州那么大，指不定從哪兒…”

“三十貫，我要了。”葉燼開口道。

只一句，討價還價的兩人一愣，看向身后。

“你要了？！”剛才還在嘲諷張角的男人一臉驚詫。

“對，走吧，跟我去拿錢。”

“呃…”

不等男人緩過神，另一頭的小老頭陡然憤怒，向葉燼厲聲呵斥。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搶我的買賣！”

“貧道張角。”微微皺眉，葉燼詢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他問這并不是害怕，而是看看有沒有拜訪的必要。

伴隨話音落下，那商人臉色突然一白，而小老頭明顯未注意到這些。

“張角？呵呵，就憑你這無名之輩，也敢招惹侍御史王允王大人！…”

“大…大人…慎言。”商人臉色蒼白地攔住小老頭，想在他耳邊耳語。

洛陽大多數(shù)人不知道張角，但行走于各地的他太了解了。

若是在山林間被劫，只要道出張角和太平道的名號，大多盜匪都會給個面子，不會鬧出人命。

并且在越荒涼的地方，張角這個名號越有用。

與之相比，在有些城池，“張角”這個名字幾乎是禁忌。

因為部分士族豪強被張角手下的人劫掠過，并且大多數(shù)情況下，劫掠時還會進行屠殺。

提“張角”這個名字，只會讓士族豪強反感厭惡。

“滾！”抬手扒拉開商人，小老頭一臉慍怒，注視葉燼。

“呵，區(qū)區(qū)張角，這城內哪家達官顯貴我不認得？一個臭道士，也敢與我王家作對？！”

“還有你，這女孩我出十貫，說吧，你賣誰？！”

瞧見小老頭丟了面子，一副以勢壓人的模樣，男人一臉焦急無助。

他能瞥見到人群中有陣陣陰冷的目光盯著他。

不用猜就知道，那些恐怕都是張角的“追隨者”。

一邊是被當朝三公同時征召為侍御史的王允王家，一邊是名聲在外，勢力深不可測的張角，怎么選他都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