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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四世喜同堂

  • 史學巨子范曄
  • 邱明印
  • 7635字
  • 2024-10-11 10:38:10

事不說不明,話不說不透。原來范汪的孫子范泰在南郡任太守時,南郡有個屠夫叫趙先得。趙先得不僅能說會道,善于逢迎,而且刮取民脂民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他在城中娶了個姨太,名叫張喜蘭。張喜蘭年方二八,身姿婀娜,嬌態玲瓏,愛穿一身粉紅衣裙,外罩綠色綢緞無袖長襦,秀發高綰,粉頸低垂,一雙楚楚動人的丹鳳眼,瞅人一眼。莞爾一笑,便可把人瞅得心慌意亂。趙先得自從娶了張喜蘭后,非常寵她,要啥給啥,百依百從,很少再去光顧其他夫人的房間。張喜蘭說一不二,甚至連趙先得的大夫人也瞧不上眼。

張喜蘭娘家有個同父異母哥哥。叫張喜春,年近三十,容貌丑陋,活似一尊泥胎。這小子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吃喝嫖賭。作惡多端的惡棍。自從妹妹嫁給趙先得后,張喜春的尾巴更是翹上了天,這是為何?一是張喜蘭能給他零花錢,有了錢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二是趙先得有個朋友叫孔乙。孔乙在郡城太守府里當游繳,游繳的官職雖不大,卻掌握著郡城的治安防范。經趙先得介紹。張喜春和孔乙相識后,兩人臭味相投,同惡相濟。結成了忘年之交。有孔乙做后臺,張喜春更是有恃無恐,成了街痞頭目。街北王家有個女兒叫王玲,張喜春看人家長得眉清目秀。容貌嬌美,把她搶回家中,強行奸污,王玲含恨上吊而亡。王家勢單力薄,沒有上告,使得趙喜春更加有恃無恐。城南的馬富來開了個布匹行,做的是小本買賣。一日。馬富來行走到趙先得的門口,被趙先得買下的一頭老牛抵倒,跌得鼻青臉腫不說,反被張喜春打得屁滾尿流說不出話來。到衙門告狀,又被衙役們轟了出來。由于張喜春行惡多端,南郡城中無人不對他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叫他張老孬。

馬富來的宅地寬闊,離趙先得家又是一墻之隔。趙先得看著眼紅,便起了歹意,想把那片宅地歸為己有。但怎樣弄到自己手中,卻成了一個難題,便找張喜春商討對策。張喜春道:“這有何難?把它買下就成了!”

趙先得道:“馬富來不允怎么辦呢?”

張喜春道:“不賣咱們就去強奪嘛!”

趙先得道:“那可是犯法的事兒,你還是先去打探打探再說吧。”

張喜春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為了討好妹夫,便樂滋滋地為趙先得當說客去了。到馬富來家二話不說,便道出來意,只見他恬不知恥地說道:“馬富來,我妹夫家人口眾多,地方狹窄,想買貴府的三畝薄地,不知你意下如何?”

馬富來道:“你妹夫家的房子不是也很多嗎?”

張喜春道:“原先可以住下,自從娶了我妹做妾以后,房子變得不夠用了。”

“那他可以在宅院里另建新房嘛!”

“不是沒地方蓋了嘛!”

馬富來知道張喜春未操好心,于是義正詞嚴地道:“張公子,我家祖宗八代居于此地,豈有出賣之理!請張公子回去轉告你家妹夫,讓他另想辦法去吧。”

張喜春上次打馬富來,讓孔乙擋了一架,這次不敢強來,便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走了。

趙先得聽說馬富來不愿賣地后,氣憤地對張喜春道:“你的孬點子哪里去了?快想想辦法呀!”

張喜春眼珠子一轉道:“有了。孔乙在太守衙門,向來受到范太守的寵愛,讓孔乙使個美人計不就有了!”

趙先得點頭稱是地說:“讓何人去使美人計呢?”

張喜春道:“我那大外甥女兒趙艷,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呀。”

“那可不中!我怎能把自己的女兒白送給太守爺呢!”

“怎么說是白送呢?外甥女兒若是讓太守爺看中,不但馬富來那幾畝宅院能歸你使用,而且你與太守聯姻,當上太守的老泰山,以后想干啥就能干啥了,想要啥就有啥了,弄不好還能混一個官職呢!”

一個美人計就這樣形成了。

這天,孔乙來到范泰居室,把一壇老酒放在案幾上說:“老爺,有幾日沒喝酒了吧?快來解解饞!”

范泰看著一壇老酒,眼睛瞇成一條線道:“還是你小子知道老爺的心思,快倒上幾碗讓老爺嘗嘗。”

孔乙急忙倒下一碗老酒,范泰仰著脖子,“咕咚,咕咚”一飲而盡。范泰沒有別的嗜好,就愛喝幾口酒,只要有酒陪伴,他便可消解心頭愁悶。當他飲至半酣時,孔乙故托有事出去。這時,趙艷賣弄風情地走了進來。這趙艷生來麗質豐滿,不用裝扮便可傾倒男人,但見她腰肢一扭,徑自坐到了范泰的身旁。媚眼一亮,甜蜜蜜地道:“老爺,只有你一人坐在這里喝悶酒啊?”

“你是何人,怎么闖到太守府里來了?”

“老爺,你一個人多寂寞呀,我來陪你喝酒好嗎?”

“不行,我并不認識你。”

“你老不認識我,可我早就暗中喜歡上你了呀。”

“這如何使得?老爺可是有了家室的人啊!”

趙艷道:“只要老爺不嫌棄,小女子愿留在府中伺候老爺一輩子。”

俗話說酒能亂性,色能誘人。有女人在身邊陪著喝酒,男人們更愿意表現自己。何況范泰剛到南郡上任,夫人還沒來得及隨行呢。現在正是瞌睡送枕頭,他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便又猛地喝了兩大碗酒,欲火隨之強烈燃燒起來。他便紅著眼盯著趙艷問道:“你真的愿意伺候本官?”

“俺本就等著你呢。”

趙氏女邊說邊脫光裙裝,露出了紅紅、松松、光光的大奶頭。

范泰再也忍耐不住,竟像老鷹抓小雞兒似的撲了上去……

這一撲不打緊,那久旱逢甘露的肥田里竟然播下了“孽種”。范泰無奈之下,收趙艷為妾,留在府中做了二房。也不該趙先得攀高枝,本想讓女兒去迎合太守,誰知沒到倆月,范泰奉劉裕皇帝下詔,調任東陽太守,帶上趙艷赴任去了。使得趙先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范泰到東陽郡后,眼見趙艷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生怕衙門內說閑話,便把趙氏送回了順陽老家。

這天,日頭紅艷奪目,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線陽光透過土墻的裂縫,直射到趙艷的臉上,使得她心中暖洋洋的。

就在這時,一只健翩的雄鷹,在橘黃的天空中盤旋數圈后,“噌”的一聲,落在了范家茅廁的草頂上。

茅廁內的趙氏正在為將要出生的兒子準備襁褓,忽然被草頂上的雄鷹驚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隨即肚子痛了起來,她本能地意識到這是自己將要臨產了。一陣疼痛過后,又是一陣疼痛,不多時已痛得汗水滿身。陣痛使她揪亂了烏發,碰翻了鍋碗瓢勺。眼看嬰兒就要出世,可她卻累得筋疲力盡。稍緩一下,她又使盡全身力氣,隨著聲嘶力竭的號叫聲,嬰兒終于破盆而出,“哇”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趙氏艱難地扶著墻壁直起腰來,誰知用力過猛,隨手摳掉一塊半截磚頭,那半截磚頭隨墻而下,不偏不正地落在了嬰兒的前額上,只砸得小嬰兒鮮血直流,發出了凄慘的“哇哇”聲。趙氏來不及收拾他物,抱起嬰兒吸吮著鮮血,喃喃地道:“我兒剛來到世上,就受這等報應,你的命好苦啊!”

范汪、老夫人和范泰大房都在趙氏的驚叫聲中,走了出來。

夫人對范泰大房道:“雖說大房二房有別,可怎能讓她在茅廁里生孩子呀!快去看看是個娃兒還是個女子。”

泰妻走進茅廁,抱起嬰兒道:“你們快來看看,是個帶把的小伙子呢!”

范汪捋著胡須道:“好啊,好啊,我范家又多了一個棟梁之才。”

泰妻嘴一撇道:“喲,你看他那副喪門星的樣兒,剛來到世上,就被磚頭砸了一塊傷疤,這是不祥之兆啊!”

范汪瞅了孫媳一眼道:“他若不生在茅廁里,怎能留下這傷疤呢?封建禮教害死人,早晚有一天要革去這封建禮教的。”

泰妻道:“這娃子挨了一磚,咱們就叫他磚頭吧?”

范汪道:“給娃子起名乃是上輩之事,不可亂叫,等他爺爺、爹爹回來后再說吧。”

按理說范家添了新丁,應該給范家帶來無窮的歡聲笑語,可幸福的時光挽留不住歲月的流逝。剛過三天,范泰陪同父親范寧狼狽不堪地回到了范家莊。

范汪問范寧、范泰道:“你們父子倆不在朝中好好為官,早不回晚不回,為什么在這個時間回來,莫不是知道家中又添新丁了嗎?”

“父親大人,說來話長啊!”范寧一臉苦相地說。

“兒在豫章任上,發生了孫恩、盧循起義。皆因士族地主肆意兼并土地,號稱‘京口之囊’的大族刁逵兄弟,家有田產萬頃,謝安、謝瑛田產遍布會稽(今浙江紹興)、吳興(今屬浙江)、瑯琊(今南京市東北)各地,到宋初謝琨時,擴展為10多處。這些大族不僅廣占耕地,還霸占國家的山林川澤。勞動人民無地可耕,連捕魚、割草、打柴都要罰款,被迫淪為世家大族莊園里的佃客。由于大族對土地人口的爭奪,使自耕農的賦稅徭役更為加重,致使出現了‘谷賤人饑、流饉不絕’的情景。這一狀況也波及了豫章。兒臣便奏章朝廷說:‘古時使人,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憂,無三日休停,以致有人自殘身體來逃避徭役,生兒不愿撫育,鰥寡不敢重新娶嫁,今天的形勢,就好比到處布滿了干柴,一點火就會燃燒,農民豈有不反之理。因此請朝廷以社稷為重,趕快減輕農民賦稅徭役,力挽天下太平。’誰料,皇上竟以兒臣圖謀不軌,免除豫章太守之職,遣送回鄉永不為官。沒想到,兒子為官一生,到頭來竟落了個如此下場!”

范汪拐杖搗地道:“我兒不必自愧煩惱。回鄉務農倒落個清靜。為父卸任以來,撰有《尚書大事》二十卷,這兩年又撰寫出《范氏家傳》一卷、《校九品序錄》《祭典》三卷、《范東陽方》一百零五卷,你何不利用有生之年,續寫《范氏家傳》第二卷呢?”

范寧道:“父親說得有理,兒子記下了。”

范汪道:“泰孫回來是為了何事呀?”

范泰道:“孫兒在朝中晉為中書侍郎,一來送父親解甲歸田,二來想念爺爺心切,就報請朝上,回來看您來了。”

范汪道:“泰孫還不知道吧,你那二房前日又給你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還沒給他起名呢。”

范泰道:“我兒起什么名,請爺爺做主就是了。”

范汪道:“爺爺老矣,還是由你爹給他起名吧。”

范寧道:“不知孫兒生于何辰?”

范汪道:“生于旭日東升之時。”

范寧道:“此時即陽光燦爛,就給孫兒起名叫曄,不知父親大人意下如何?”

“好,好,好。就叫這個重孫兒為范曄吧。”范汪贊不絕口道,“自古來,人不僅有名,還得有字,這字就叫泰孫起吧。”

范泰想了想道:“我兒范曄來到世上之日,不僅天空蔚藍,又是老祖宗健康安度晚年之時,依孫兒之見,就以蔚宗為字吧。”

范寧道:“好,好,好。‘蔚’意為云蒸霞蔚,蔚為大觀。‘宗’為不忘前祖,告慰祖宗之意,蔚宗可謂是一語雙關。”

范汪喜得老淚流出來道:“那就這樣定了,以后這個孫兒就叫范曄,字蔚宗了。”

范泰呼喚妻子道:“夫人,快把小兒抱出來,讓我們看看呀。”

大房抱著范曄走來,遞給范泰道:“你瞅瞅這孩子,臉黑不說,生下來還被磚頭砸傷了額頭,真是個小喪門星,有辱范家門庭。”

范泰瞥了一眼妻子道:“休得胡言!還不快去準備酒菜,為咱爹接風洗塵!”

范妻知趣地道:“你們說著話,我先準備飯菜去了。”

說話不及,飯菜已準備就緒。范汪在兒孫們伴隨下,來到客廳,在八仙桌上就座,左右是范寧和范弘之陪坐,其次是范泰和長子范晏隨座。

范泰問范弘之道:“只顧說話,還沒有問及兄弟身體安好?”

范弘之道:“兄弟我沒病沒災,就是膝下無兒無女。常言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常常是小弟的一塊心病啊。”

范汪道:“不說這些話了,今日咱們范家難得一聚,好好飲上幾杯。”

范泰道:“是啊,現今您老已經是四世同堂了,應該綰著胡子喝米湯了。來,孫兒先敬爺爺一杯。”

范汪老眼昏花地說:“哎,人過七十古來稀,爺爺今年已經八十四歲了。看到一家四代人同聚一桌,這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高興啊。今日飲上兩杯,就是死了,也瞑目了。”說罷范汪脖子一仰,喝下了瓊漿玉液。

范寧舉杯道:“父親心胸開闊,身體向來硬朗,活不到百歲,您不會撒手不管俺們的。祝父親健康長壽,福如東海,再飲一杯吧。”

范汪連飲三杯酒后,感覺身子不適,便回上房睡覺去了。

范泰與父親和兄弟說了一個時辰的話,各自回房不提。

卻說范泰自從聽到大房說范曄的那些話,當時心中就“咯噔”一下,看來大房是不滿曄兒出生在范家。若長此下去,曄兒是吃不完苦頭的,有意把曄兒過繼給兄弟,又怕難為了妻妾趙氏。他邊想邊向趙氏的茅廁走去。

趙氏聽說夫君范泰回來了,心想,若他過來,不看自己,也要看看他那曄兒吧?便著手裝扮起來。先擠奶洗臉,再搽脂抹紅,梳洗完畢,立于銅鏡前,左瞧瞧,右看看,再修飾一番,這才抱起曄兒喂起奶來。

范泰走進茅廁,道:“夫人,辛苦你了。”

趙氏抱著曄兒立起身相迎道:“夫君辛苦了,快坐下來歇歇腳吧。”

范泰道:“夫人雖是月子之體,但花容月貌不減,為夫在外做官常有你的身影做伴,每每之時,好想你啊!”

趙氏道:“本想嫁于夫君,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誰想,竟落到這種地步,不能和大房同吃同住不說,連生兒子也被攆到這茅廁里來。我受點苦不算啥,讓曄兒跟著受苦,為妻于心不忍啊!”

范泰為趙氏擦去臉上的淚水道:“夫人不必難過,都是那古時留下來的封建禮制造成的,你我也反對不得,這都是人的命注定的。”

趙氏把范曄放下,撲入范泰懷中。

范泰親吻著趙氏道:“為夫有一事要與夫人相商。”

趙氏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妻從夫命,天經地義,有啥話你就說吧。”

范泰道:“看到兄弟膝下無子,我有意把曄兒過繼給他,不知愛妻意下如何?”

趙氏道:“你不要為妻猶可,怎能拋棄親生骨肉呢?”

范泰道:“我是怕曄兒受大房母子的氣呀!”

趙氏道:“過繼給弘之,曄兒就不受氣了?”

范泰道:“那總比在一個鍋里攪勺把兒好吧?兄弟一定會把曄兒當成親生的,庇護著曄兒長大成人。到那時你不就跟著曄兒享清福了嗎?”

趙氏道:“那就依你所言。不知夫君何時把曄兒過繼過去呢?”

范泰道:“等曄兒周歲時再過繼給兄弟也不遲呀。”

趙氏順從地點著頭。范泰急不可耐地把趙氏抱在懷中,雙雙就勢倒在了茅廁的地鋪上。兩人久旱逢甘露,欲火一點就燃,不多時便發出了“哎喲,哎喲”的呻吟聲……

就在范泰回鄉的短短幾天里,朝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司馬元顯為了對付桓玄荊州軍的威脅,決定建立一支新軍。他征集吳郡、吳興、會稽三個地區“免奴為客”的人當兵,這些人父祖或本人曾為奴,后放免為佃客,身份有所提高,現在重新淪為兵,等于又失去了自由身份。所以命令一出,引起廣大農民強烈反抗,成為農民起義的導火線。劉裕于京口起兵滅桓玄,控制了晉政府實權后,認為范泰有安民治亂的能力,決定把他從南郡調往東陽。

范泰接詔后,如期趕往東陽。他一到任,便開倉供糧,收攏民心,月余之后擁兵千人,助劉裕打敗盧循有功,被加官為振武將軍。

安帝隆安三年(公元389年)初,范泰晉升為尚書常侍、兼司空,主管選拔人才。這一天,他啟程往京涼,途經南陽郡時,順便又回了一趟順陽(今淅川縣)。

時間如梭,彈指間又迎來了一個新春。

這一天,范府里熱鬧非常,為的是慶賀范曄周歲而設下的喜宴。喜宴就擺在范家的后花園內。天剛蒙蒙亮,喜鵲就站在樹梢或房頂上“喳、喳、喳”地叫個不停。布谷鳥的催明聲以及以歌聲清脆著稱的百靈鳥,伴和著黃鸝鳥的鳴翠柳,共同奏起了慶賀的大合唱。

范泰立于后花園內,春風輕輕吹拂著他那稀疏的胡須,他看著布置好的喜慶場面,忽然想起這古之舊俗,孩兒周歲之日,都要舉行抓周大典,意為試看孩兒的喜愛與志向。他不禁想象著曄兒是愛武還是愛文來。

不多時,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這客人中間有故親新眷、有文人騷客、有地方官員,更有范家莊的父老鄉親們。有的送來了雞鴨魚蛋;有的送來了綾羅綢緞;有的送來了金銀首飾。

趙氏抱著范曄走來,只見范曄上身穿了一件紅色壓襟襖,下身穿著一件帶著花邊的紫色開襠褲,脖子上掛著老祖母賜給的長命鎖。別看他才是一個剛滿周歲的嬰兒,但那芋頭似的小臉蛋上嵌著一雙圓滾機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被磚砸傷的額頭也褪去了疤痕。他不僅已經長出了上下門牙,還能扶物行走,而且還學會了簡單的話語,甚是招人喜愛。范泰從趙氏手中接過曄兒看了又看,曄兒甜甜地叫了一聲爹爹。范泰滿心歡喜地道:“曄兒,叫爺爺。”

范曄嘴一咧道:“爺……爺……爺。”

范寧一邊應著聲,一邊給范曄戴上了銀手鐲。

范泰又對小兒子說:“曄兒,叫奶啊。”

范曄轉動著眼睛道:“奶……奶……奶。”

有人要問,這時咋沒見祖宗范汪老夫妻倆出面呢?提起范汪,人們不覺為他惋傷。在范曄來到世上的三個月后,他便臥床不起,可惡的傷寒病奪去了他的一生,他帶走了廉吏的聲譽和榮耀,帶走了相伴的夫人,同時給兒孫們留下的則是風云變幻莫測的漫漫黑路。

但此時,范曄那天賦異稟、資質聰穎的神態,還是給范家帶來了天倫之樂。

一張八仙桌上,四周擺滿了東西,不僅有筆墨紙硯,還有刀槍劍戟,也少不了兒童們喜愛的雞鴨貓狗等玩具。范泰把小兒子放在八仙桌上,客人們“呼啦”一聲圍了過來,竟相觀看小范曄喜歡哪一行。

范曄睜著大眼睛,尋覓著自己要找的東西,只見他摸摸這,擺弄擺弄那,好像對哪樣東西都不如意,急得范泰呼喚道:“拿呀!拿呀!拿什么東西都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

范曄不但沒有再去摸那刀槍劍戟,反而瞅著范泰搖起頭來。

范寧道:“我范家向來善談明理,博學多古,可謂是史文世家,怎能少了經史之類的書籍呢?快去把經史拿來,試試小孫兒喜歡不喜歡。”

仆人隨即拿來《史記》,放在桌沿上。范曄如獲至寶,只見他抓起一支狼毫,放在《史記》書本上,雙手托起書和筆舉了起來,引逗得觀看的客人們嘩然大笑。

這笑聲中有兩人笑得最甜,一個是范曄的叔父范弘之,一個是順陽縣令,他倆為何如此喜歡小范曄呢?話得分頭說起。

范寧的次子范弘之,因為爺爺和父親及哥哥都在外做官,從小就學會了種地,犁耕鋤耙無所不會,就是與讀書做官無緣,故接替祖傳的家業,過起了農耕生活。二十歲時娶了一妻,還未給他生下一男半女,便撒手而去。由于夫妻倆恩愛有加,范弘之決然終生不再續弦。一年前范曄出生時,哥哥欲將范曄過繼給他,今日便是黃道吉日,于是向范泰道:“哥哥,一年前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范泰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怎能不算數呢?從今往后,曄兒既是我兒子,也是你的兒子,讓他以后為你養老送終就是了。”

范弘之道:“這就好了。我一定視曄兒如親生之子,不讓他凍著餓著。”

范弘之邊說邊抱起范曄,喜得流出了眼淚。

再說那順陽縣令,當他得知尚書常侍回鄉后,免不了要來造訪。一來是同朝為官,前來拜訪是個禮數。二來是與范泰拉拉家常,敘敘老鄉,日后在朝中也好有個照應。但他不知今日是范泰的三公子周歲喜宴大典之日,當他看到范曄喜愛逗人時,陡然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來,若能與范大人聯姻,豈不是一樁美事?便樂呵呵地對范泰道:“范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托,不知范大人可否愿意?”

范泰道:“你乃順陽父母官,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縣令道:“今日不談公事,只是敘敘家常罷了。”

范泰道:“不知你要敘家中何事啊?”

縣令道:“下官膝下有一小女兒,今年已滿三歲,在下有意與曄侄相配,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范泰道:“不可,不可,我兒小你千金兩歲,不般配呀!”

縣令道:“常言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二抱金蛋兒嘛,怎能說不般配呢?”

范泰道:“可他們都是娃娃啊!”

縣令道:“娃娃定親,親上加親嘛。”

范泰道:“還是等他們長大了再說吧。”

縣令道:“莫不是大人以為下官職低卑賤,門不當戶不對么?”

范泰道:“哪里,哪里!只要不嫌我兒笨拙,本官答應就是。”

“好!好!好!一言為定。我們以后就是兒女親家了。”縣令高興得合不攏嘴,朝范泰拜了三拜,打道回府去了。

范曄生來就與別的孩子不同,深受爺爺的疼愛。自從咿呀學語開始,范寧就教孫兒讀書認字,三歲時就會背誦《詩經》中的部分詩文,五歲時學會了唱《大風歌》《鴻鵠歌》和《安世房中歌》等,六歲時便能寫得一手好字,并且畫啥像啥。范寧看到范曄聰慧穎悟,是個可以造就之人,對他的學習也就更加嚴格。他常用“玉琢方為器,木揉始作輪;勤學為君子,不學為小人”的道理啟發范曄,教育范曄多學一些經典之書和治國方略。

不知不覺,范曄已走過了八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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