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街二進二出的庭院粉墻環護，綠柳周垂，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整個院落建筑精巧，但因為久無人居的原因，如今院內青石地面間，有青草冒出，郁郁蔥蔥生長著。

這是雪妃在城內的小宅。

林宴進入廳內，裝扮一番，隨即離去。

……

昔日的世子府占地極廣，佳木蘢蔥，奇花爛漫。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

說話聲從木樓里面傳來了出來。

“你說曹玉壺的余孽會不會到黑市？”

“可能性很大？”

“為何？”

“太子說那戲子搶了影儡，好的影儡難尋良材，姬寶林出身書香門第，常年累月飽讀儒家典籍，一身文氣，實屬罕見，是再完美不過的皮料。如今有不少被抄家的王公貴族所藏奇物亦流通到黑市，對方失了影儡，自然要尋材，黑市鬼船就是最好的地方。坊主早就放出了風聲，對方不可能不來，哪怕他沒有失去影儡。”

若有若無的身影攀在房梁上，林宴心道：“原來他們是要利用姬寶林吸引控儡師。曹玉斧自曹卿魚口中得知我拿了皮影人的事情，寶林又是絕佳的皮料，他便想出了釣魚的這個法子。難怪我看那皮影人材質如人皮，原來尋常的皮影傀儡都是以人皮煉制。他們口中的坊主是誰？”

曹玉斧成為太子，攜帶家眷居住在皇城，世子府空蕩。從春熙街庭院趕過來的林宴在四周走動，觀察一番，潛了進來。

《蛇鶴八打》本就以輕靈為主，有鶴形、蛇形兩種身法，加上《妙手空空》的“落鼓消聲”，青神道戲的身形步法演練。他騰挪閃移的功夫遠遠超出拳腳修為。

無聲無息潛入，活動到木樓這邊，神不知鬼不覺。

繼續偷聽，不久之后，林宴得知了關于黑市的更多消息。

夕陽將落幕，西方山的那一頭，有最后的光。

世子府中的修者在夜色落下時分批離去。

林宴同時消失在府中。

……

前國子監大祭酒府邸中愁云慘淡。

姬白鷺是從寧娘娘口中得知自己女兒被虜的消息。

能動用的人力都調遣出去了，可在諾大太安城尋找一個青神道修者，談何容易。

“也不會知道綺綺如今怎樣了？”

“寶林吉人天相！”

寧娘娘安慰，姬寶林母親又拿著絲帕開始抹眼淚。

“早知道如此，當初就不應該讓她入宮，沒享過一天福，卻三番兩次遭罪。”

寧娘娘無言，她想到宮內如今的現狀，輕微嘆口氣。

“啪……”

“啊！”

庭院內有響動聲傳來，寧娘娘起身，走到窗前，她的視線內，有雜役匆匆跑了過來。

“娘娘，夫人，小的被著紙團打的生疼，撿起打開……您看看。”

寧娘娘拿了紙團，逐字閱讀，好看的秋水剪眸瞇了起來。

“夫人，我知道寶林在哪兒了？”

“在哪里？”相貌清秀的婦人連忙拿過紙團，但見上面有字。

“欲救寶林，速到西郊黑市鬼船。”

“娘娘，這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我都要去一趟？”

“可這傳信的人是誰？”

“沒時間追究這些。”

寧娘娘拿劍，不耽擱時間離去。

婦人忐忑的看著紙團上的字，那字體如此丑陋，怎么看都不像是靠譜的人。

古人以貌取人，還以字論人。

……

太安西郊。

黑市就設置在廢棄的碼頭邊上，大大小小攤位散落在方圓數里地方。

出售有功法秘籍、百煉刀劍、靈材地寶、名家墨寶，還有墨神道修者制作的一些巧物暗器。

來來往往的各道修者或以布蒙臉，或帶有面具、面皮，少有人以本相識人。

林宴先是到了大祭酒的宅院送信，他倒是沒料到寧武神也在，不過如此以來，倒也省事。

娘娘修為遠高出自己，林宴沒有貿然靠近，將紙條捏成團，以“厄雷指”的指法彈出，擊中雜役，隨即離開。

第一次到黑市，“盜徒”命格加持，他竟有點興奮。

公子袍就套在戲服上面，臉上繪朱顏，還蒙了黑布。

一邊觀察擦肩而過修者是否身懷異寶，男女性別，同時分出余光，撿漏得寶的瀏覽著地攤上稀奇古怪物件。

前行間，在售賣百煉刀劍的攤位前，用十兩銀購買了一把柳葉刀。

小號柳葉刀，顧名思義，形如柳葉。

一尺半長度，刀鋒呈現極其均勻優美的弧線，泛閃著單純毫無雜質的瑩澈青光。極度方便攜帶。

黑市存在已久，但不知道什么時候，每逢黑市營業，都會來一艘大船，停靠在廢棄碼頭，出售陰陽物件。

因為來無影，去無蹤，進入黑市的各道修者也將其叫做鬼船。

出售陰陽之物，鬼船就成了各道修者趨之若鶩的地方。

林宴手中拿著柳葉刀，他問攤主。

“如何能上鬼船。”

攤主笑著開口：“有請帖就可。”

“請帖？”

“嗯！”

“如何得到請帖。”

攤主聳肩。

林宴也笑了笑，答謝一聲離去。

風吹過來時，河岸邊蘆葦隨風搖晃，兩側響著夏日的蟲鳴，黃綠色的流螢像是浮動在河道兩側的霧氣，有人過來時，青蒙蒙的被沖散，旋又聚合起來。

“鬼船”開了過來，停靠在碼頭河面上。

三層船樓，遠遠看過去，有歌舞表演，還有絲竹軟樂之聲，如移動的水上楚館。

鬼船抵達，在黑市閑逛的各道修者中就有人神采奕奕走了過去。

林宴稍微觀察，誰帶有請帖，藏身在什么位置，一清二楚。

他和兩名結伴而行，并沒有蒙面的書生交錯而過，兩張請帖到手。

陸陸續續有人開始登上船，林宴則駐足觀察。

有身姿雋爽，身穿青衣直綴，頭戴同色方巾的文士在迎客。

但見上船的人拿出請帖，文士雙手相握，拇指高高翹起，擺出一個燒香拜佛的奇怪姿勢，拱手一禮，開口說道，“三教九流江湖客，天南地北一爐香。”

林宴一愣。

倒是明白意思，和宮內的公公們在一起賭錢時有人提及過，這是江湖春典。

也就是投石問路的春典暗語。

“衣冠也學詩文輩，面貌能驚市井人。”

林宴視線中，買家暗語對接之后上船。

“原來只是說明所屬修行途徑，上船的那人是青神道走木偶戲路子的人。”、

他踏實了。

沒著急上船，在附近兜兜轉轉，等待寧武神。

娘娘肯定知道黑市，但是否知道上船規矩，林宴不確定。

手中有兩張請帖，如果對方被阻攔，塞一張過去。

吵鬧聲便也在這個時候從碼頭響起。

“我的請帖去哪兒了。”

“我的請帖也不見了。”

“讓我們上船，真的有請帖。”

爭執聲僵持了一會，林宴看到被自己偷了請帖的兩人要強行上船，那看著和善的文士身子一沉一揚，雙手開合，各擒一人，老鷹抓小雞般扔到了河中。

“噗通！”

兩人濕漉漉上岸，心驚對方手段，不敢胡鬧，罵罵咧咧，說偷了請帖的人斷子絕孫。

“恰好自己現在是太監！”’

林宴笑了笑，他已經看到寧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