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安謐的夜色里劃過天空，尚膳監內有燈火亮了起來，走過最深沉的夜色，時間差不多到了卯時。

燉在火爐上的砂鍋發出咕咚咕咚聲響，林宴用竹筷夾著牛肉果腹。

連破兩境，身體急需能量補充，他等不到送膳結束才吃早飯。

身閑，出現在腦里面的是宮主所傳授絕學。

七門功法，包含有身法、劍法、練氣法門及其掌法、指法，林宴能修行《飄花折雪手》、《厄雷指》，其余功法都是冷清嬋留給梅子衿的，以他如今武神道修為及其命格加持，理解功法不是很難，都是飄逸輕靈的路子，確實適合女子修行。

飄花宮位于大魏北境鳳鳴山，山頂終年積雪，寒風蕭蕭。《飄花折雪手》、《厄雷指》是飄花宮上任宮主冬觀大雪紛飛、夏看驚雷蛇電頓悟而成。

《飄花折雪手》是上乘擒拿功夫，顧名思義，能折飄飛的雪花，足見精妙。

《厄雷指》有點類似彈指神通，但更霸道。

林宴覺得也是巧合，飄花宮的絕學加上陳才人傳授的《一袖云天》，感覺就像組合成個三件套一樣。

爐火的微光下，林宴看著白玉扳指。

上面有古篆“飄花宮”三個字，通體布滿了冰裂紋，視線落在一個弧面上，感覺如看晶瑩雪花。

他又想到了冷清嬋提及曹長生當鎮北王時豢養的死士，這些武神道修者四下擄掠元陰未失女子，為非作歹。不出意外，皇城內新調來的侍衛就是死士，否則也不至于見到俊俏的宮女時盯著臀兒看，這都是職業習慣。

“宮主說曹長生還勾結鬼神道的修者以血氣、魂體煉制永生丹，或許用不了多久，這些鬼修搖身一變，化成丹師身份，堂而皇之入住皇城。大魏中樞竟要成鬼窟。興隆帝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林宴咒罵一聲，掃光砂鍋中的牛肉，穿衣走向膳房。

……

“皇后你知道嗎？我從未在宮中見到過小宴子那樣手法高超，會侍奉人的小太監！”眉飛色舞的雪妃忽而嘆氣一聲，“可惜發現晚了，否則小宴子早就跟著我了。”

晨光熹微，雪妃在練習體操，這是她長久以來始終堅持不懈的一個習慣。

椅子上坐著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或許是被說話的氣氛渲染，女子少了幾分刻意的端莊，她眉目天然嫵媚，一手托腮，看著做操的雪妃。

“我覺得有句話用來形容你再適合不過。”

“什么話？”

“低頭不見腳尖，已是人間絕色。”

“我不是很理解，皇后！”

雪妃叫對方是皇后，女子自然就是和姬寶林一道被打入冷宮的秦氏，宣崇大帝曹玉壺冊封的皇后。

秦皇后笑而不語，看向雪妃的胸脯。

雪妃這才反應過來，“呀”一聲，并肩直立，低頭看向自己腳尖。

“果真是被阻擋了！”她笑了起來，“以前怎么沒發覺，我覺得有小宴子的一份功勞，他按摩手法很好，活血化瘀，疏通經絡，皇后你都不知道我睡眠有多踏實。”

“不就一個小太監！”

“皇后你別這樣說呀，要不你打點打點，也讓小宴子來侍奉你。”

“那倒不必！”

“昨晚我都輾轉難測。”

“怎了，怕鬼？”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錦繡宮鬧鬼，我怕什么，是習慣了被小宴子按摩。”

“是這樣呀！”

“嗯，對了皇后，你消息靈通，可知道皇上遇刺后現在如何？”

“你希望皇上如何？”

“自然是……”有胸無腦的雪妃猛地想起林宴所說“慎言慎行”的話。

“自然是希望皇上無恙了。”

“這事情不好打聽。”

雪妃點頭，又開始做肢體拉伸。

“行，我先走了，膳房要送飯過來了。”

“我送皇后！”

“好！”

雪妃婀娜走了過來，兩人出庭，秦皇后說了一聲有空再來，隨后走向西二十二院。不久之后，她聽到身后傳來說話聲，似乎還有小宴子這樣的稱呼。

她回頭，明媚的天光下，看到了一個五官深邃立體，有一雙漂亮丹鳳眼的太監。

“她就是小宴子，長的確實俊俏！”皇后又想到了雪妃說“低頭不見腳尖”有林宴功勞的這句話。

皇后若有所思的離去。

……

“小宴子，昨天去哪了。”

“出宮了！”林宴先是拿了粥湯，又從食盒底層將桂花糕、梨花糕拿了出來，“這些糕點，娘娘可以用一陣子。”

雪妃心花怒放，“多謝小宴子，對了，剛才皇后來了，我還夸贊了你，向皇后推薦說你會侍奉人。”

“然后呢？”

雪妃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和皇后的對話。

林宴內心一沉。

他想到了雪妃的卦象。

“鳳落九月未折翅，欲上九霄云天遠”，當初這道隱卦顯的時候，自己猜測雪妃還有災難，難不成就源自秦皇后。

“小宴子，你怎了？”

“娘娘不知道禍從口出么？”

“啊，你說秦皇后，這不可能。她應該憎恨奪權的鎮北王才對。”雪妃拍著胸脯保證，林宴的視線內，雪光云嶺共徘徊。

“但愿！娘娘慢用，我先告退！”

“嗯，晚上侍奉我沐浴。”

“好！”

林宴離去，雪妃愜意的品嘗著糕點。

“我覺得應該將春熙街的那座宅院給小宴子！”她自言自語。

林宴繼續送膳，姬寶林在專心致志讀書做學文，進入到了儒神道修行的圣賢模式，也不問林宴前日為何沒來。

曹卿魚同樣沒問，但看到林宴，眼底卻是有喜悅神情。曹櫻這陣子沒有做幺蛾子的事，曹卿魚、湘兒難得過了幾天不用提心吊膽的日子。

他給了糕點、糖葫蘆。離開東八院之后，陽朔公主立刻和宮女換了糖葫蘆吃，十五歲的姑娘坐在臺階上，也不理會宮女說不雅的大呼小叫，瞇著眼睛像是偷腥的貓兒。

上午時分，林宴找了田公公、林公公、董公公及其凈月監胡公公，各送了一壺“金玉燒”。

胡公公感謝，邀約林宴投骰子。

賭局已經成為搜集信息的重要渠道，他欣然受邀。

午膳時候，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

“雪妃失德，降為才人，打入浣衣監洗衣一月！”

“禍從口出，秦皇后也真歹毒，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

林宴神情有點兇戾。

田公公走了過來說道：“小宴子，明個開始，你負責侍奉秦皇后！”

他立刻賠笑說道：“好！”

田公公：“……”

……

夜色四籠，監院響起太監禁宵的叫更聲。

林宴開始修行飄花宮的絕學《飄花折雪手》。

冷宮方向，一道魅影進入秦皇后庭院。

臥房中響起嬉笑聲，“太子不陪太子妃！”

“呵呵，哪有嬸嬸香！”

漁歌晚唱，秦皇后想著。

“小宴子按摩手法如果有效，等我成了‘低頭不見腳尖’的人間絕色，太子還不被迷得神魂顛倒。出冷宮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