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尚絕活多
- 家父劉琨,東晉天命人
- 熒光斑馬魚
- 3360字
- 2024-10-10 10:17:25
“咳咳咳……”
正在補充水分的劉遵猝不及防,直接被嗆到。
好家伙,誰家和尚取這種法號?!這和尚腦回路太異于常人了吧!
要不是劉遵聽說過佛圖澄的大名,保準認為他是假扮成和尚的山賊。
“五臟六腑俱為人體內(nèi)臟,本不應(yīng)有高低之分,無奈世人抱有成見。貧道自取這法號,便是要弘揚佛門普渡眾生的理念。”
法腸一本正經(jīng)的語氣,說出來卻有一種莫名的喜感。劉遵已經(jīng)在想象后世史學(xué)家在罵街的情景。
說話間,菜肴已做好。
金燦燦的粟米粥,還有香脆的菘根蘿卜,果然很有佛門特色。
“說來慚愧,小僧自入佛門凡七十余載,竟一時也未堪破成見?!狈饒D澄邊說邊坐下,“我這弟子頗有慧根,總能啟發(fā)小僧。佛法無邊,我還需努力修行。”
劉遵也含糊地自我介紹了一番。他自然沒有透露自己身份,只說是祖上經(jīng)商,恰逢亂世,父母失散,流落至此云云。
“這蘿卜鮮中帶咸,又有絲絲橘味,美味美味?!?
這道菜其實就是將菘根和蘿卜洗干凈后切成長條,然后過一遍熱水,再加鹽和橘皮,如此而已。劉遵餓到極點,給碗榆葉粥他都能喝個干干凈凈,自然覺得美味可口。
“橘皮乃南方特有香料,法腸自江南而來。偶爾嘗嘗,也當品味一下南方風味。”
法腸不知不覺間煎好了茶,正想給劉遵介紹一番。劉遵卻很自然的啜了幾口,還說什么“清香悅志,如玉露瓊漿”。
法腸見劉遵竟也是品茗之人,心中大悅:“初見小郎君便如此投契,看來你我實在是有緣?!?
當時華北還沒有吃茶的習慣,引領(lǐng)這種風氣的恰恰是僧侶隱士等群體。首先華北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不適合茶樹生長,茶葉必須依賴南方供給。其次是南北文化沖突,“食肉飲酪”才是胡人認為的飲食習俗。
主流思想還是將茶當成一種提神少眠、醒酒和幫助消化的草藥,如《廣雅》曰,“其飲醒酒,令人不眠”。更有甚者認為品茶和喝野菜湯沒區(qū)別。
“大師,我有一事請教。”茶足飯飽后,劉遵開啟了八卦模式。
“不敢當,施主不妨直說?!?
劉遵摸了摸并不存在的眼鏡——前世他有近視,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一時沒改過來。
“方才我聽幾位所言,這山中真有妖怪?”
劉遵其實心中也有猜想,他這種好奇寶寶體質(zhì)好不容易有機會了,肯定得問個究竟。
“這山林中或有虎豹狼熊,已不甚多見,卻有白鹿現(xiàn)于林間,所以石勒才叫小僧隱居于此?!狈饒D澄不急不慢地回答。
劉遵明白白鹿之意。古人視白鹿為祥瑞,是感應(yīng)帝王圣明仁德而至。至西晉時期,白鹿因為“超凡脫俗“的仙氣,與神仙、隱逸等扯上了關(guān)系。說白了還是為了造勢。
“至于山妖鬼物嘛……小郎君你不就是山妖嗎?”法腸搭話。
劉遵心念一動,茅塞頓開——
他當然知道自己當然不是什么妖物,法腸言下之意就是:打得過那就是山賊,打不過那便是山妖。
傍晚,劉遵發(fā)燒了,臥床不起足足兩天。
法腸重新為他包扎了傷口,敷了些草藥。
這和尚雖然說話古怪,但也有佛家行善之心,何況佛圖澄慈悲為懷。
總之劉遵算是暫住下來了。
反正不定期能從石勒處訛出油水來,這一人的開銷倒是應(yīng)付得來。到時辦事的人來了,就說上次是誤會,這是他新收的弟子,度牒日后補上云云,忽悠一頓即可。
“我說這野梨子樹哪里都是,為啥偏要挑這幾棵?”
劉遵雙腳踩在高蹺上,正不太熟練地摘著樹枝上的野梨。
暫住在佛圖澄處一周,劉遵也痊愈了。本來物資有石勒派人供應(yīng),這天,法腸卻拿著一對高蹺說要去采什么野梨子。劉遵心念一動,也跟著去湊湊熱鬧。
誰知道這湊熱鬧卻變成了干活。劉遵哪里會這些雜耍玩意,還好原主騎馬的功底尚在,不然一個踉蹌摔下山頭,白白丟了天命人的臉。
法腸在樹下接過野梨子,隨口答道:“吃習慣了,改不了?!?
“大師門下弟子眾多,何以只有法腸你陪伴他到此?”
“小郎君有所不知。師父此行,眾弟子略有微言。有的認為佛家不該摻和時務(wù),有的覺得石勒煞氣過重,怕毀了佛門清凈?!?
“而且……”
“而且什么?”劉遵正聽得起勁。
“而且此事非比尋常,貧道我素日行事怪誕,反因此被委以重任?!?
劉遵心想,你也知道自己作風古怪,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法腸說完咬了一口梨子,臉上露出滿足表情:“這野梨子細嫩多汁,酸甜卻最是解渴。于山林中無人拾取,似是如今亂世中之女子,白白過了花期,真教人可悲可嘆~”
劉遵心中大叫不好。套話套得好好的,怎么就聊起女人來了?我就說你這和尚不正經(jīng)。
再說了,我劉遵是那種人嗎?劉遵想起自己那點小愛好……好吧,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無傷大雅。但突然錯開話題,證明你這和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怕說漏嘴了。
越是這樣我越要打聽,佛圖澄不可能是穿越者,真相只有一個!
法腸還沉醉于品鑒梨子中——
“上黨楟梨,小而清甜,最適宜作飯后良果。
“昔日漢武帝園有含消梨,雖重五升,從樹著地,竟盡化為水。此等好梨,須待遠游歸家之日,方可解心中之渴。
“洛陽北之張公夏梨,海內(nèi)惟此一樹。貧道若得此梨,必擇良辰吉日,焚香沐浴,徐徐食之。
“不過還是這野梨子好,生于深山之中,任君采擷,可消世人分離之苦!”
劉遵再也忍不住了,這和尚裝得一副農(nóng)學(xué)家模樣,說起話來也不害臊。楊貴妃還縊死于佛堂前梨樹下呢,可惜你不知道誰是楊貴妃,不然以后看到梨樹就發(fā)冷汗。
野梨并不大,劉遵藏于手中,趁法腸不留神砸了過去。
法腸哎喲一聲,應(yīng)聲倒地。
劉遵跳下高蹺,沒好氣地說:“臭和尚,該你了!”
法腸摸了摸腦殼,接過高蹺說:“和尚是對師父的尊稱,貧道可消受不起?!闭f完綁好高蹺,一邊摘梨子一邊繼續(xù)與劉遵談天說地。
既然套不到話,劉遵干脆用后世的見識與其亂扯一通:
法腸說曾目睹兩名圍棋高手下盲棋,讓他當裁決,竟下得絲毫不差。劉遵便說曾遇一隱士,字絕藝,棋力之高,一彈指間便可算出數(shù)十著。劉遵曾邀國手與隱士對弈,連下十盤,絕藝無一敗績。國手此后再也不與人對弈。
法腸說曾聽聞有一寶劍,薄如蟬翼,柔韌如絲。他若有此劍,只需輕輕一揮,小郎君只覺清風朗月如在眼前,卻不知已被去了勢。
劉遵便說家中原有一火器,外型似怪鳥,能飛于空中。劉遵只需誦念咒語,鋼丸便自鳥中魚貫射出,威力之強如五雷轟頂,就算是十個和尚也去了見司馬懿。
“聽說佛圖澄大和尚神通廣大,哪天也讓我見識見識?”劉遵再次開啟套話行動。
“什么神通,不過是些逗人一樂的把戲。師父收留你就算好了,這神通不是想見就能見的?!?
法腸說完,也不采梨子了,找了一處平地,平躺在地上。腳上一對高蹺從頭頂上方穿過,同時雙手貼在耳旁。
劉遵不知法腸想搞什么花樣,只能先在一旁觀望。
只見法腸雙腿后甩,用一時間向上甩腿頂跨,雙手猛地一推,高蹺已撐在平地上。一套連招下來身體慣性帶動重心,嗖地一下半直了身子。
法腸腰腹繼續(xù)發(fā)力,右腳后退一步穩(wěn)住下盤,整個人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高蹺上。
是踩高蹺版的鯉魚打挺!
一套動作看似復(fù)雜,實則就兩三秒光景。
法腸站在高蹺上,整個人的氣質(zhì)和往日的嬉皮笑臉已截然不同。
他右腿緩緩抬起,只靠左腿支撐站在平地,忽然整個人旋轉(zhuǎn)了起來。左右高蹺輪流撐地,配合手上動作,竟像是在跳芭蕾舞。
不一會,法腸手上變出三個野梨,又是一個金雞獨立,然后三梨一齊向上一拋,如后世馬戲班一般地玩起了三球雜耍的把戲。
法腸左右手不時交叉接過梨子又拋起,動作絲滑無比,毫無失誤。
劉遵深吸一口氣,能跟著佛圖澄進山的,果然不簡單。
他知道后世踩高蹺表演有文武之分,文是著重于人物表演,一般有戲曲情節(jié),表演者或繪上臉譜,或與觀眾互動,非常有生趣;武則是在高蹺上做各種高難度特技動作,如在高蹺上馱起幾個人,跳過三四條凳子搭起來的高度等。
一般來說,武高蹺的“腿子”比文的稍微短一點,但法腸這高蹺怎么都不比文的矮了。
雖然今天沒套到話,不過逼出法腸使出這番本領(lǐng),也算是印證了劉遵心中猜想。
所謂的神通,大部分應(yīng)該就是雜耍和變魔術(shù)。旁人如果沒看穿,那便以為是神通。
剩下的,劉遵想大概是佛圖澄有某種情報傳遞方式,比別人快幾個時辰知道消息,那再作預(yù)言自然有如神助。
還有無非就是察言觀色加上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都是后世算命佬的看家本領(lǐng)。
劉遵倒不覺得佛圖澄是什么神棍。就像手術(shù)刀能救人,也能殺人,是刀的錯嗎?
只能說為了傳道真不容易。人前顯圣了,別人才會信你的話。
劉遵不是有意窺探和尚秘密。他就是好奇心滿滿,又總愛分析東西,連自己都控制不住。而且人前顯圣這套方法論,能學(xué)過來是件極好的事情。
法腸以手撐地,整個人倒立著,雙腿前伸,一步步地“走”到劉遵面前。
這個絕活有專門術(shù)語叫“蝎子爬”。
“這把戲怎樣,滿意了吧?”
“某甘拜下風?!?
“貧道卻不是很滿意。”法腸用陰惻的眼神看著劉遵,右腿高蹺指向劉遵臉龐——
“不知劉越石是你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