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臺大人,此人名叫許浩,正是許二爺之子啊!!”
一旁的趙通判出聲提醒,說完之后,還曖昧的向下朝許家那桌看了一眼,好似請功一般。
“哦,原來是許家的人,既然是友人之子,不如讓其上來,也好為這場喜宴添添彩---”
李之南剛剛說完,一旁一直未曾作聲的林師爺緊跟著當著眾人面開口:
“聽說這位許公子還懂洋文,外面都說那個洋和尚被他請回家做了洋文師爺,料想定當知曉些西洋趣事,不如讓他上來說一說,也算給大家解個悶,府臺大人,您看如何??”
林師爺一開口,周遭在場之人都笑出了聲,李之南更是裝模做樣的表示:
“如此,就有請這位許公子了---”
臺下,當兩個官差前來傳話,許岸洲眉頭緊鎖,剛想說什么,就見許浩主動站起身向高臺李知府處拱手作揖:
“今日喜宴,諸位都是我的叔伯,李大人更是我父至交,按理應當叫聲世伯---”
“小侄許浩,見過世伯!!”
說完,雙手提起長衫衣角,瞬間跪在了地上,從面上看,極為恭順。
高臺之上,還在飲茶的李知府,望著給自己下跪行大禮,口呼“世伯”的年輕人,臉上露出了些許“不知所措”,但很快又轉為“大笑”,笑聲幾乎蓋過了整個宴會場,惹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匯聚在高臺首座。
“好,說的好,我與你父親可謂交好多年,依稀記得上次見你,你還未有這般大,真是時不等人,時間不等人啊!!”
李之南哪里見過什么許浩,只不過是氣氛烘托到這里,隨口答復罷了。
“小侄前些年還小不懂事,但是小侄記性還不錯,今日見世伯之面,雖相隔十數(shù)步,卻也是記憶猶新,世伯尊容,未曾有半點更改!!”
許浩探著腦袋,好像真的在仔細觀察李之南的相貌。
而在上面的李之南,還真被許浩的樣子弄的有些糊涂,伸手往臉上摸了摸,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這么多人看著,有些得意的笑道:
“本官自中年起,每日天亮必練五禽之戲,至今已有十四載整,除去刮風下雨,可謂沒有一日不練。”
說著,還伸手舞動幾下,引得周遭眾人高呼“好身手”。
林師爺在身側的桌旁不斷揮舞“忠義扇”,眼角斜視還跪在地上的許浩,隨后回頭看了看還在洋洋得意展示自己“功夫”的李之南,心下不屑,待轉回看向許浩時,嘴角又露出微笑,“嘩啦”一下,忠義扇合起:
“府臺大人,剛剛許小友說自己離您太遠,不如讓他上前,也好仔細瞧瞧這個計謀超群的許少俠,許神通!!”
林師爺把“神通”二字咬的極重,引得臺下一直在觀察的許岸洲,眉頭瞬間緊皺。
“好,上前來---”
可能是今天太過高興的原因,李之南說起話來,有些手舞足蹈,與平日里“裝模做樣”的架勢,大相徑庭。
“謝世伯---”
許浩站起來前,再次作揖拱手,看的身后的許岸洲,松了一大口氣。
“踏踏!!”
許浩踏上福德樓故意給李知府定制的臺階,每走一步,都數(shù)一下,不少不多,剛好“四條”,如果按照先秦時期的周禮來看,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駕三,士人駕二,民駕一來算,這個老王八蛋是把自己當“愛卿”算了,絲毫沒有地方官該有的謙卑。
走到第四個臺階時,稍稍抬頭,偷瞄了一下還在假意和旁人閑聊的李知府,聯(lián)想父親所說的巡撫交替,立馬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不過是這老小子借著安慶府此時他最大,竭盡全力在新巡撫來之前,給自己的貪官生涯,再最后風光一把罷了。
這般想著,在來到“老王八”面前后,許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口呼:
“本來今日世伯開喜宴,小侄本不應開口,只不過想來若是錯過今日之機,再難有如此機會,故而請世伯允小侄斗膽建言----”
說罷,“啪啪”作響的拍地聲不斷響在周圍人的心頭。
李之南被這個場景弄的一愣一愣,心下不定,朝林師爺?shù)奈恢猛送笳咝念I神會,攤開扇子:
“許公子,你倒是機靈,只不過若是難事,怕是---”
一旁的李之南也反應過來,有些“老成”的開口:
“賢侄啊,我是安慶一地的父母官,你總不能讓我假公濟私,讓外人說我損朝廷,肥私情吧??”
臺下的許岸洲見到這一幕,要不是許岸民拉了他一把,差一點都要站起來了,盡管如此,許家眾人的目光也是充滿了“擔憂”之色,畢竟這個玩不好,他們許家一個“挾恩謀私”的名頭,可就跑不掉了。
而在另一側的章家,更是個個恨不得站起來看,章延年時而嘆息,時而竊喜,心里已經想到怎么當著眾人面將許家回絕了。
“嗯,到時候先假意哀嘆,再在眾人勸導之下拒了這門喪良心的婚事,到時候料想趙通判和安慶城大大小小的朋友,也不敢說什么---”
章延年越想越期待,恨不得把脖子伸長幾寸,好看的清楚些。
而周圍那些不相干的人,則完全將臺上發(fā)生的一切當戲看,更有甚者偷偷私下打賭,賭什么,賭的就是這位“智謀超群”的許公子,能不能把話圓回來。
而在臺上摸著“泛紅額頭”,剛剛休整過來,一臉疲憊的許浩,眼中含淚:
“許浩年已十六,父親已請趙通判為小侄去章氏提親,本來到時當親自恭請世伯為小侄主持婚禮,以全父輩之好---”
“可是小侄至今未有表字,本來小侄心念科考,但卻上天不佑,考了四次,今年堪堪入了童生,本來以小侄科考成績,不敢有所奢望,但一想今日世伯邀眾叔伯開喜宴,慶安慶繁榮盛世---”
“故而小侄斗膽,請世伯為小侄賜字!!”
說罷,不顧旁人送來的“冷毛巾”,繼續(xù)“砰砰”磕頭,每磕一下,臺下許家眾人的心,就顫動一分。
“這----”
李之南望著還在磕頭的許浩,徹底犯了難,此時此刻,于情于理,叫了這么多聲“世伯”,磕了這么多頭,行了這么多次大禮。
這個時候不給個表字,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林師爺一揮“忠義扇”,嘴角含笑盯著跪在地上磕頭的許浩,隨后轉頭對“舉棋不定”的李之南說道:
“府臺大人,我看許公子一片真心,咱們不如就給他一個表字,以全了他的孝心。”
“好,就依師爺所言。”
李之南得到“助攻”之后,立馬掐指算了起來,左算右算,硬生生連個表字都沒有弄出來。
眼見于此,林師爺主動開口:
“既然你叫許浩,所謂燦如繁星,暖如南陽,是謂星南,以后你就叫許浩,許星南---”
“府臺大人,您看如何??”
林師爺越過當事人許浩,直接去征求李之南的意見。
本來還在苦澀自己終究是老了,記憶力不行了,連個表字都取不出的李之南,聽到這句話后,當機立斷表示:
“既如此,就叫星南吧!!”
“許星南,不,小侄多謝世伯大恩,多謝林師爺提攜!!”
許浩在給李知府磕頭的時候,頭稍微偏移了一點,順便給林師爺也磕了幾下,讓對面的林師爺徹底來了興趣。
而在臺下的眾人見到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覷,章延年更是喃喃自語:
“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