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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官與匪

  • 伐清1744
  • 道士仗劍行
  • 3092字
  • 2024-10-28 00:00:00

官道上,一支約莫二百人左右,身著簡陋衣衫,外面套著“山”字衣的山匪,正朝著大山的方向,奮力狂奔。

就在兩個時辰以前,他們才從山上下來,那個時候他們足有上千人,浩浩蕩蕩,隊伍中打起“替天行道”大旗,下山后,直奔官道而去。

而真正的官軍,很大一部分都還在山上。

一時之間,不知道誰才是匪,誰才是官。

但就是這次下山,竟成了他們近乎喪命之所。

“儲先生,官軍追的緊,你我還是分頭走,若是合在一處,早晚都得死!!”

騎在馬背上的蔡宇,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前兩天準備下山“再鬧天宮”的意氣風發(fā),有的只是在殘存“威嚴”下掩蓋的落寞與無奈。

甚至還有那么一絲恐懼。

而在他對面同樣騎著馬的儲先生,儲秀才,此刻雖然極力掩蓋身上的狼狽,但從他的面容可以看出,他很后悔,后悔沒有在決定之前就阻止,后悔在關鍵時候,竟然真的相信所謂的“卦象”。

“山爺此時若分,不亞于自投羅網(wǎng),需知官兵為了抓我們,設下這般大網(wǎng),若是沒有后手,怎么可能。”

儲先生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說實話,官兵能這么快就將他們合圍,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甚至在那么一瞬間,他都懷疑,這是不是我大清的兵??

怎么這么聰明??

有點像被附體了一般,尤其是中間那支擋路的“草頭軍”,簡直不像是所謂的民營,倒比官軍還官軍嘞!!

“若是分兵,遇官軍,無論如何都擋不住,此刻尚有二百余勇,騎者二十,若能沖破封鎖,還有活命之機!!”

“山爺,自古以來,只要活下來,就還有機會!!”

儲先生看著“喪魂失膽”的蔡宇,連忙勸慰:

“漢高祖四十七歲才起事,劉備屢戰(zhàn)屢敗,卻還能成就一番帝王大業(yè),山爺如今命還在,山兵尚有,何愁日后不能東山再起,若是此時失了膽氣,豈不是讓天下恥笑……”

“恥笑我等虎頭蛇尾,笑我等無能,笑我等愚笨……”

儲先生的幾句話說完,蔡宇的眼神都好像亮了,語氣都激動了起來:

“好,先生說的對,既然我沒死,那就干,干到底!!”

只不過剛激動沒多久,不遠處就傳來一陣馬蹄聲,嚇的蔡宇連連大喊:

“迎敵,迎敵……”

看似這句話是個“戰(zhàn)話”,但在這樣的場合,只能算是“保命”。

一陣馬蹄聲帶起一連串彌漫在天際的沙塵,緊接著就是一面“大旗”,旗上書:

“潛山民營,押糧官許浩。”

蔡宇身側(cè)的儲先生立馬變了臉色,小聲開口:

“此人,有的談。”

蔡宇愣了一下,還未出聲,就聽對面走出一匹大黑馬,黑馬上是個年輕大漢,大漢腰配“寬刀”,手上拿著一桿“騎槍”,因為離的遠,看不清臉,但卻能聽到震耳欲聾的聲音:

“投降免死!!”

蔡宇臉色瞬間變了,還未發(fā)作,手就被抓住了,回過頭,儲先生用力點了點頭:

“嚇唬咱們的,他們不會和我們拼命的。”

隨后胡先生直接脫離隊伍,行至離“年輕大漢”幾米遠的位置,拱手道:

“想必眼前這位,便是許家二公子,那位一個人砍了十幾個腦袋的強將!!”

“哼,爺爺正是許濱,你小子降便降,扯那么多干嘛??”

“快投降,不降,全死!!”

許濱挑起被染成黑色的騎槍,配合著胯下的黑色戰(zhàn)馬,以及身上的漆黑的牛皮甲,一下子身上的殺氣,更濃烈。

儲先生騎在馬上,微微彎身:

“二公子息怒,我等雖為匪,卻從未傷害過一個百姓,所殺之人,皆是貪官污吏,這等人,殺不得??”

儲先生看向許濱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以及一絲讓人很難拒絕的“求知”。

“這個……”

許濱一下子變的有些語塞,好似嘴被堵住一樣。

“還請許押司出來說話……”

儲先生拱手向前,聲音洪亮,直達許濱后方騎陣。

幾息后,一陣短促的馬蹄聲傳來,胡先生伸頭張望,只見一個騎著黃驃馬,頭戴“黑盔”,眉宇清秀卻有神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許押司!!”

儲先生恭敬的彎頭拱手。

許浩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掠過對方,行至路中,抬起馬鞭:

“告訴這位山王爺,降我尚有生機,若戰(zhàn),無人可活!!”

“許押司也是明是非的人,難不成非要如此相逼嗎??”

儲先生撥馬向后,趕至許浩身側(cè),面色焦急的喊道。

后者卻是充耳不聞,只是繼續(xù)甩動馬鞭:

“可知為何你們這次下山敗了。”

“為何??”

儲先生的眼神閃爍,多半已經(jīng)猜出來了。

“你等在山上玩了這么久,山中貧苦,能待幾時,山是一定要下的,所以我說通了那位蠢笨如豬的鹿長北,于山下設伏……”

許浩說到這,再次揮舞馬鞭:

“投降有活命的可能,打下去,路前路后,我都有人,選吧,死還是活!!”

儲先生額頭沾滿了汗水,看著眼前這個冷酷到極點,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無情之言的年輕人,他第一次覺得,相比于潛山那些貪官污吏,此人才是真正的災星。

對面的蔡宇不斷張望,只能看到自己格外敬重的儲先生,在馬上給一個年輕甲騎抱拳作揖,每當看到這樣的場面,簡直就是心如刀絞。

“許押司,在潛山,走的好一步妙棋啊!!”

儲先生看向許浩的眼神格外的復雜,畢竟?jié)撋绞撬麄兇蛳聛淼模詈鬀]有便宜官府,也沒有便宜其他地方豪強,而是便宜給了眼前這個“運糧”小官,這種感覺,連形容都覺得為難。

“潛山父老寬容,星南亦乃順天應人,無所私求……”

許浩依舊是那副“慚愧”模樣,看的對面的儲先生無可奈何,最后只能長嘆一聲:

“世道紛亂,看似盛世,實則百姓如豚犬,任人宰割,我考取秀才功名后,因看不慣潛山縣惡劣之事,殺了縣令子,獲了死罪,若非山王爺路過,如今早就埋骨山坡,入了黃泉了……”

“許押司堂堂正正,英雄年少,竟也要為這狗娘養(yǎng)的韃朝賣命??”

儲先生的眼神中充斥著鄙夷,好似許浩一下子從英雄變成了狗熊。

許浩未言,身后跟來的許濱卻是直接拔刀架在儲先生脖子上:

“我大哥何等人物,跟你在這扯了半天,既然如此麻煩,不如廝殺一場,看看是你的嘴厲害,還是我的刀利??”

儲先生低眉看了一眼架在脖頸的鍛紋鋼刀,心下發(fā)顫,咬著牙大喊:

“押司在潛山私募兵丁,難不成日后不怕后報嗎??”

許浩“刷”的一下,轉(zhuǎn)過頭:

“你等之頭,不就是洗刷罪名的功績嗎??”

“哈哈……”

儲先生此刻好似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伸出食指指著對面的許浩:

“我以為你許浩是聰明果敢的英雄漢,沒想到你也是個見識短淺的小賊,既如此,一刀結(jié)果我,不要多言!!”

“匹夫,許爺爺這就送你見閻王!!”

許濱抬刀就要砍,卻被一聲“嗯”聲弄的硬生生將刀懸在距離脖頸幾寸處,再往下不到一秒,這位儲先生絕對尸首分離。

儲先生此刻衣衫內(nèi),早已被汗水濕透,睜眼看到了一個面無表情的黑盔少年,少年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拔出腰間寶劍,指著對面。

其意不言自明!!

“結(jié)陣,結(jié)陣……”

蔡宇此刻也拔出了那把繳獲至今,一直還在使用的“清刀”,準備做最后一擊。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傳來聲響,往后一看,一排整齊劃一的軍陣踏步而來,最前頭的軍陣,是幾十個拿著鳥銃的火槍兵。

而在對面,數(shù)十甲騎同樣壓了過來,因為身著黑色牛皮甲,所以給人一種黑乎乎的感覺,好似一團黑風,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許押司,許押司……”

儲先生騎著馬跟在后面,不斷喊著許浩的官稱,語氣越發(fā)急迫。

對面的蔡宇握緊長刀,準備做最后的一次出擊,而他身側(cè)的這二百山匪,也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畢竟能留到現(xiàn)在的,基本上都是山王爺?shù)乃乐遥簿褪撬麄儾碳茵B(yǎng)了兩代人的死士。

“吁”的一聲,黃驃馬停住,許浩頭側(cè)歪頭斜眼看著焦急趕來的儲先生:

“先生以為我軍如何??”

“令行禁止,軍容齊整,乃世之強軍!!”

儲先生這個時候也只能揀好聽的說。

“既如此,何不早降……”

“更待何時!!”

許浩突然冷聲大喝,不止嚇住了儲先生,就連身側(cè)跟著的甲騎都被嚇的拽緊了韁繩。

儲先生與許浩那“黑黝黝”,不斷閃爍亮光的眼神對視,沉默良久后下馬,對著蔡宇那邊俯身相拜。

蔡宇拿著刀的手,不斷顫抖,眼眸微閉,似有“淚花”,最終丟下長刀,大呼:

“降,我們降……”

許浩立于黃驃馬上,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只是突然來了一句:

“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儲先生呆住了,隨后趕忙回身拱手:

“小姓儲,雙名誠杰,表字慧謙,潛山縣人,乾隆六年的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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