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安慶名門,自康熙年間便是整個安慶,乃至皖南地區的“綢緞大戶”,家中以彩布出名,因其家的染布和其他家不同,顏色也更加細嫩,故而在當地的紡織市場上,才能占據一席之地。
在外人看來,章氏只是一個“賣布商戶”,雖然從家業上看,也確實如此,但在章家人自己心中,他們家可是正兒八經的“清流書香”人家,所謂的綢緞生意,只不過是為了糊口罷了。
甚至從章家人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千兩黃金,不如一篇好文章”就可以看出,章家是典型的想要“上進”的人家。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運氣差還是什么,培養了近百年,硬生生連個舉人都沒有培養出來,倒是秀才出來好幾個。
可是在我大清官場,秀才固然比處處稱“學生”的童生強,但那也只不過是往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而章家平日的作風,雖然和一般商人無二,但正是因為骨子里的那點“傲氣”,私下被同行嘲諷為“賣章”的。
所謂賣章,即是點明了章氏想做官的心,又嘲諷了對方“銅臭”的身份,也正是因為如此,自那以后,在章家內,“蓋章”從來都不叫蓋章,而是叫“起印”。
所謂“自欺欺人”,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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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里啪啦!!”
“小姐,許家又來送禮了,這都第三回了吧??”
丫鬟春紅墊著腳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面不斷四濺開來的紅鞭炮,轉過頭對躲在屏風后的“俏影”笑道:
“小姐,他們都說三媒六聘,這都第三回了,再有個三回,怕是你都要嫁出去了!!”
“嘿嘿---”
“不準笑,閉嘴!!”
屏風內,傳來一陣嬌喝。
“小姐,你昨晚自己都在笑,我笑一笑就不行了,哪有這般道理。”
“我看啊,你是想第三次就把自己嫁出去吧??”
春紅年歲不過“十四”,正是愛玩的年紀,說起笑來,毫不畏懼。
“住嘴,你這丫頭,皮癢了不是!!”
窗外的鞭炮聲剛停,屏風內就走出了一位面貌“清秀”,個頭稍高,頭發未疏,穿著素色對襟繡花衣的少女。
少女長的雖然清秀,但是眉宇之間,似有一股英氣環繞,走起路來也不似其他大戶家的“纏足小姐”,再往下一看,竟然還是個天足。
而在看屋內擺設,除了一個女兒家都有的梳妝臺之外,最多的便是書架,以及掛在墻壁上的“水墨畫”,這些畫大多數都是疆場廝殺,其中多以將軍沖陣為主,從這就可以看出屋主人究竟是什么樣的性格。
“死丫頭,幾天沒打你,你就敢這樣,看我今天不讓你長長教訓!!”
說罷,攥起粉拳沖了過去。
“小姐饒命,小姐饒了我吧!!”
“啊---”
一時間,屋內到處嬌滴滴的求饒聲。
就在打的“上癮”之時,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咳嗽,未等人反應,一句輕聲傳來:
“小姐,信來了----”
“許公子的信來了!!”
還在打鬧的少女聽到這話直接放下枕頭,快步打開窗戶,探頭往四周看了看,見人已經離開,拿起窗沿上的信封就關上了窗戶。
“小姐,這許公子有幾天沒來信了,現在才想起你,怕是另有新歡吧!!”
春紅湊到耳邊呢喃一聲,弄的本來還很期待的少女,立馬皺起了秀眉。
雖然心里“混亂”,面上卻道:
“男子大丈夫,自當以功業為上,豈可留戀于溫柔之鄉。”
話雖如此,但是從她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心里還是很懷疑的。
“撕拉”一聲,信封在玉指之間扯開,露出印有熟悉字眼的“宣紙”,開頭第一句就是:
“云若吾妻,數日不曾來信,近來可好----”
少女當即就臉紅了,甚至害羞的閉上了眼睛,只不過那雙不斷睜開,又假意閉上的秀眸,卻是出賣了她。
“前陣與安慶諸賢弟于天柱山腳打獵,遇一鹿,鹿色生白,古人言白鹿乃祥瑞,吾自不信,提鳥銃射四次,皆不中,而白鹿依舊立于山林之間,徐家大郎徐云言,此乃吉兆,乃是應你我之天作之好---”
“這人真是,白鹿就白鹿,這都能扯到小姐你身上。”
丫鬟春紅看著上面的字,低著頭小聲提醒:
“小姐,姑姑說這越是會哄女人開心的男人,最是風流,小姐你嫁過去了,可得盯緊點,可不能讓人趁虛而入了!!”
春紅的說完成語,還特意小聲補了一句:
“小姐,是這個詞吧??”
章云若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向下看去:“
“還有七日,新巡撫便至,安慶城此刻看似平靜,實則背后波濤,孰人可知,我許氏不比章氏清凈之家,你若嫁來,怕是難以適應---”
看到這時,章云若直接就將信撕了,就連剩下那些都不看了,而是直接回頭:
“賤丫頭,還不去研墨,愣著干嘛!!”
春紅愣了愣,隨后邁著小碎步,就往書臺前跑去。
待一切完妥,章云若抬起素色柔然的玉手,提筆下墨:
“自古夫妻成一體,豈有難至夫妻散的道理,君若棄,妾自投江,以全名節----”
“小姐----”
春紅的驚呼在耳邊回蕩,而章云若則是繼續動筆寫下了:
“三聘已至,后三聘也可速至,以防不測!!”
寫完之后,好似沒事人一樣,將信紙掛在臺上晾干,甚至還有心思商量要不要換個印章,說這印“太繁瑣”,怕許浩看不明白,簡單些就好了。
而在一旁的春紅則是回過神后說了一句:
“小姐,需不需要去廟里。”
“怎么,現在什么時日,就需要到廟里祈福??”
“若是祈福,自當給許郎也求一下!!”
章云若說到最后,還不忘把許浩帶上。
而在一旁的春紅見此場景,則是雙目無神的看著自家小姐,嘴里喃喃:
“廟里的方丈不知道有沒有傳的那么厲害,這魔能降的了嗎??”
章云若就當沒聽見,轉過身打量了春紅幾下后笑道:
“你剛剛說的沒錯,這男人都風流好色,我一個怕是難以搞定,把你帶進去,料想便是足夠了!!”
“小姐---”
春紅羞紅著臉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