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許浩的態度格外的嚴肅,周遭眾人都被弄的大氣都不敢出,哪怕是剛剛那個嘲諷楊立仁的“斯文少爺”,此刻都是低著頭,一副“大哥請講”的卑微態度。
而作為“許家幫”的建言者,楊立仁卻是主動開口道:
“許兄此言,卻是有些過了,我等乃是情投意合,又非結黨營私,圖謀不軌的強盜,江湖中人結拜成幫,本就是常事,更何況以許兄如今身份,就算立個幫,安慶城內,何人敢說,何人敢動??”
楊立仁此刻與他一個時辰前在學堂里那個“蠢笨”模樣,已是大相徑庭,說話也是“有理有據”,甚至到了最后還來了一句:
“許兄結幫,我等日后出門,也好有了身份。”
楊立仁說完之后,還特意用“暗示”的眼神看了許浩幾眼,后者自然明白他說的意思,但是哪怕如此,許浩依舊是一臉嚴肅的搖了搖頭:
“如今新巡撫就要來了,我等結義可以,但是若是結拜成幫,以我等背后之父兄家業,若是不引起重視,那才有鬼,就是我等今日之事,真要傳揚開來,難保不會被有心之人算計。”
“諸位,大業未定,還需謹慎啊!!”
許浩一句話驚醒了不少在那想著結幫之后,借著許浩名頭“耀武揚威”的人,而作為主使之人的楊立仁,更是被嚇的一身冷汗。
要知道他家就他一個獨子,他爹一個貪污都勉強的小官,花了攢了很久的百十兩銀子,將他送入西華堂讀書,就是希望他以后能走科舉正途,擺脫“丘八”身份,成為“文官老爺”,好光宗耀祖。
要是真的因為這件事而導致科舉大業廢掉,那可就真是對不起祖宗了。
當然,以楊立仁如今倒數的成績,其實已經對不起祖宗了,只不過還有一線希望罷了。
許浩環視四周,眼神逐漸轉為“關照”,語氣溫和道:
“我等今日聚此,乃是上天之意,如今雖不可成幫聚首,但許某可以保證,以后若是遇事,只要是安慶府內,可報許星南的名字,若有人找麻煩,自找我就是了!!”
許檳在左側座位上瞬間臉色大變,剛想站起來,就聽許浩高呼:
“諸君,同飲!!”
“呼啦啦”幾聲,二十一個酒碗高高舉起,隨著一聲“喝”,咕嚕嚕的聲音在整個宴席間響起,而作為中心的許浩則是推開一直被關住的窗戶,剛一打開,一股強風襲來,吹的本來有些醉意的諸人,紛紛清醒過來。
從窗外眺望,滾滾長江穿過整個安慶城,長江之上,百帆爭渡,好一派江景。
“呼呼”的江風吹的人有些睜不開眼,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許浩伸手向前一指:
“長江者,南方之龍也,聚財之所。”
“所謂長江滾滾向東流,我等日后的前途便如此時的長江。”
許浩說到這就沒有說下去了,沒有聽懂的人自然是裝模做樣的點了點頭,只有聰明人才知道許浩此刻到底是什么意思。
“吱吱”幾聲,窗戶關閉,宴席再起。
恍惚間,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才結束,當所有人散場回家的時候,許浩,許星南的大名也徹底在安慶立了起來,尤其是在年輕一代,誰提起許浩,不提一句“我大哥”“兄長”。
而對于那些大人來說,他們也樂于見得自家小子和許浩來往,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就以許浩前陣子在知府喜宴上的表現,只要許家不出大事,前途幾乎是不可限量。
可能許浩在蘇杭,京城一帶,還算不了什么,甚至連門都沒有入,但在安慶這個小地方,卻是已經算是年輕一代的翹楚,絕對核心了。
短短一段時間,安慶城,乃至安慶附近州府,都以認識許浩為榮。
-----
“這里是西班牙,這里是法蘭西,對了,這里是英格蘭。”
許家后院花園內,已經在許家待了快十天的弗朗克,站在一棵還未開花的桃樹下,給許檳和偷偷逃課跑來的楊立仁講課。
看著黑板上的什么“歐羅巴”,還是“歐拉吧”地圖,許檳撓了撓頭:
“我說弗師爺,你說這個有什么用,不如說點我能聽的懂的,比如你們那女子長相如何,對了,你剛剛說那個什么法蘭西女人喜歡到處找情夫,要是我是那個法蘭西王,直接全部浸豬籠。’
弗蘭克因為在江寧學的官話,因此還能聽得懂許檳那帶有安慶口音的“半土話”,跟著就說:
“法蘭西人的性格相對浪漫,他們對于這方面,沒有大清這么嚴酷,他們倡導自由的戀愛----”
“得了吧,奸夫淫婦被抓到時都說自己是真愛!!”
許檳嘴里的狗尾巴草不斷跳動,最后干脆把凳子往后一拉,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不拘小節”的模樣。
弗朗克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就聽到對面一直盯著黑板看地圖的楊立仁突然開口:
“弗師爺,法蘭西位于歐羅巴中心,西班牙位于半島,中間隔著一條山脈,而英格蘭在海上,那么請問弗師爺,哪個國家國力最強??”
“自然是我們西班牙,我們有很多海外殖民地,法國只是我們的零頭---”
弗朗克說起殖民地,得意洋洋的抬起了頭。
而對面的楊立仁卻是繼續追問:
“那么英格蘭呢,他比西班牙強嗎??”
弗朗克的喉嚨,此刻就像是被人掐住一樣,怎么也說不出話來,最后只能支支吾吾的表示:
“英格蘭只是一個島國,充其量只是有點小運氣,早晚會因為自身的基礎而衰退的,他們至今都只能在北美這種苦寒之地撿一些我們不要的東西”
說到這里,好似讓弗朗克找回了自信心,滔滔不絕的給兩人說著所謂的“南北美洲的區別”。
說完之后還洋洋得意的表示:
“南美是流淌著奶和蜜的神圣地區,是上帝賜予西班牙最偉大榮耀的禮物,豈是區區北美可比----”
“那可不一定!!”
不遠處,一道聲音傳來,將弗朗克的激情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