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破釜沉舟,各懷鬼胎
- 靈堂質(zhì)問朱元璋,請陛下稱太孫
- 竹子葉熊貓
- 2381字
- 2024-10-16 23:20:45
奉先殿外。
朱允熥背靠著墻壁,雙手撐著大腿,喘著粗氣。
此番語懟朱元璋,固然痛快。
但同時,也是在鋼絲繩上跳舞。
朱元璋布衣天子,久經(jīng)戰(zhàn)陣,一生經(jīng)歷可謂豐富多彩,跌宕起伏。
在這樣的人面前玩心眼耍心機,說不緊張是假的。
稍不小心,就可能玩脫手玩砸了。
實際上,這火辣辣的一巴掌,就在朱允熥預(yù)設(shè)之外。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時刻刺激著他的精神。
朱元璋脾性暴烈程度,猶在他意料之外。
能動手絕不多啰嗦的性格,不愧是行伍出身。
好在此番破釜沉舟之策,已經(jīng)起到應(yīng)有效果。
他已經(jīng)料定,這番言語過后,朱元璋必定會重新進行調(diào)查。
著手之處,便是他給予的一枚倒流香。
這枚倒流香必定沒有問題,呂氏還不至于蠢笨至此。
此等明顯之物,只會平平無奇。
現(xiàn)在又沒有分析成分的高科技儀器,即便其中有些許毒素成分,也無法查出。
朱允熥此舉,為的是讓東宮這片皇城之下的陰影,云開霧散。
否則,他身居?xùn)|宮,無權(quán)無勢,呂氏想要拿捏他,實在太過簡單。
不搞一點事情出來,世人只知東宮朱允炆,卻不知還有一個朱允熥。
哪怕是朱元璋,也會下意識的屏蔽掉一些訊號。
可惜,如今情況,棋盤上留給他落子的地方實在不多。
否則,也用不著如此兵行險招。
但若是不放手一搏,等到靖難之役,囚禁鳳陽,憂懼而死。
這下場,實在好不到哪里去。
他學大漢棋圣掀開棋盤,玩一手盤外招,臉上多個巴掌。
雖說疼痛一波一波的刺激精神,但終歸盤外招目的達到。
如此,這一巴掌挨的也值了。
恢復(fù)些氣力,朱允熥蹣跚著往靈堂走。
進得靈堂,紅腫的面頰自然引得周圍人異樣目光。
能在靈堂守靈,官位不小。
以往,在眾臣心中,朱允熥不過一透明人。
談及東宮太子子嗣,必談朱允炆。
而他,傳聞中不過一紈绔子弟,不學無術(shù)。
連中人之姿的評價,都達不到。
但,他今日殿前與太子妃呂氏一番應(yīng)對,舉止有度,談吐清晰,完全不像傳聞中那樣紈绔。
如今臉上更多一個紅色掌印。
眾臣雖在靈堂,神色端莊肅穆,但那亂瞟的眼神,好奇的目光,或明或暗的疑惑。
此刻,全部投射在朱允熥身上。
朱允熥神情自若,目不斜視,慢騰騰到蒲團邊,跪下守靈。
聽到身后的動靜,呂氏側(cè)著眼,微微一瞥。
看見朱允熥面頰上鮮紅的巴掌印,她眼中詫異。
片刻,她眼珠子一轉(zhuǎn),反應(yīng)過來,眉頭一皺,怒道:“熥兒,你臉上怎么回事?誰傷的你?”
“是皇祖父。”
朱允熥表情切換自如,哽咽著回答,眼中淚珠滴答滴答往下掉落。
“是陛下……陛下他怎么會……”
呂氏一驚。
臉上怒意煙消云散。
她聲音一冷,訓(xùn)斥道:“陛下圣明天縱,必定是你惹陛下生氣,不然陛下怎會動手懲戒。”
“孩兒……”
“新喪未久,陛下黯然神傷,這關(guān)頭你怎的如此不懂事,還惹他老人家生氣。”
“方才殿前我見你談吐恰如其分,心底多少歡喜,誰知才過片刻,你就惹出禍事來。”
“這幾日你就在東宮,不要出門,以免陛下見你生氣。”
朱允熥伸手擦淚,神情委屈:“母妃,孩兒知錯,但孩兒想在這為父王守靈,以盡孝心。”
“這里有允炆在,你自該放心,母妃這也是為你好。”
“陛下勤勉政事,日理萬機,你若是再沖撞了陛下,又該如何?”
“你年紀還小,在東宮待著,無人說你什么。”
呂氏態(tài)度強硬,近乎咄咄逼人。
朱允熥似是有些畏懼,擦了擦淚,點頭稱是。
母子二人各懷鬼胎,又分別得到內(nèi)心想要結(jié)果,殿內(nèi)又復(fù)安靜。
……
朱元璋回到文樓,將手頭倒流香放在桌上。
他面上又復(fù)古井無波的冷淡模樣,絲毫看不出在奉先殿中失態(tài)樣子。
事情要查。
朱允熥一番話不僅勾動他內(nèi)心積攢已久的怒火,還順勢勾起他多疑狡詐的本性。
洪武十五年四月,錦衣衛(wèi)初創(chuàng),正是權(quán)柄過重,活躍之時。
如此一批忠心耿耿無孔不入的朝廷鷹爪,未曾查出半點問題。
時至今日,時過境遷,想要查探當年之事,何其難也。
沉思許久,朱元璋目光微垂。
燃燒大半的倒流香散發(fā)著微微暗香,火焰滅處還能看見指痕。
“傳戴思恭!”
知曉朱元璋心情不佳,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聶慶童快步出文樓。
“傳陛下旨意,速往太醫(yī)院傳戴思恭。”
約莫一刻鐘時間過去。
戴思恭匆匆而來,呼吸急促。
文樓外百步,聶慶童將戴思恭攔下。
“戴御醫(yī),陛下傳召,先整理下衣冠,免得惹陛下不快。”
“大太監(jiān)有心了,陛下傳召不知道為了什么事?”
“我實在不知,戴御醫(yī)快些,不要讓陛下久等。”
戴思恭整理衣冠,呼吸聲逐漸平緩,隨后與聶慶童一同入文樓。
“臣叩見皇帝陛下,圣躬安。”
“朕安,戴卿平身。”
“謝陛下。”
“戴卿醫(yī)術(shù)精湛,能不能辨別這枚香種是什么制成?”
聶慶童端著木盤下來,戴思恭伸手接過,將倒流香拿在手中,仔細辨識。
隨即,他用指甲摳下些許粉末,細細嗅聞。
“陛下,臣不敢妄言,目前只能判斷,這枚香種之中,有幾味安神鎮(zhèn)靜的藥材。”
“可有毒性?”
“這……臣不敢妄言,需要時間進行判斷。”
“需要多長時間?”
“大概五日。”
“好,朕給你七日時間,到時候朕要看到結(jié)果。”
“臣遵旨。”
戴思恭應(yīng)下旨意離開后。
約半盞茶時間。
朱元璋又道:“叫蔣瓛來。”
……
……
注:
1、洪武十五年,夏四月乙未,改儀鸞司為錦衣衛(wèi),秩從三品,其屬有御椅、扇手、擎蓋、旛幢、斧鉞、鸞輿、馴馬七司,秩皆正六品。(《明實錄太祖實錄》卷之一百四十四)
2、十二監(jiān)。(每監(jiān)各太監(jiān)一員,正四品,左、右少監(jiān)各一員,從四品,左、右監(jiān)丞各一員,正五品,典簿一員,正六品,長隨、奉御無定員,從六品。此洪武舊制也。)(《明史》志·卷五十·職官三)
3、十七年,更定內(nèi)官諸監(jiān)、庫、局品職。司禮監(jiān),設(shè)令一人(正七品),丞一人(從七品)(《明史》志·卷五十·職官三)
4、有趙成者,洪武八年以內(nèi)侍使河州市馬。其后以市馬出者,又有司禮監(jiān)慶童等,然皆不敢有所干竊。(《明史》列傳·卷一百九十二)
5、雖二十五年曾遣太監(jiān)聶慶童往諭陜西河州等衛(wèi)所番族,令其輸馬,以茶給之。然往諭屬番,于軍民無與,且不假事柄,亦暫往即還。終洪武之世,無他特遣。(《日知錄》卷九)
6、戴思恭,字原禮,浦江人,以字行……洪武中,征為御醫(yī),所療治立效,太祖愛重之……已而太祖崩,太孫嗣位,罪諸醫(yī),獨擢思恭太醫(yī)院使。(《明史》列傳·卷一百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