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軌馬車的鈴鐺聲和著窗外的微風吹進車廂，拂動攤放于膝頭的報紙一角。
報紙第一版，占據了半個版面的納勒尼爾懸賞令上交叉畫著一個大大的叉，頭版頭條寫有一行粗重的字體：
‘暴徒’納勒尼爾于昨日被警方擊斃！
再下方是一些常規印刷字體的說明。
“租界警方抓捕了納勒尼爾的同伴”“納勒尼爾逃出租界，藏進溫斯公學”“為保證學生安全，警所派出警力進行抓捕”
萊利簡略掃過刊登的記載，為了輿論考慮，與事實稍有出入，在重要消息位置進行了模糊和刪改。
視線掃到最后一行：
“警員萊利·格雷斯為擊斃納勒尼爾做出重要貢獻，身受重傷，本報記者將盡快完成對格雷斯警官的采訪。”
再將視線下落，看到最下方角落，刊登署名位置的有‘格溫妮斯’四個字。
3鎊，不，6鎊……萊利挑了挑眉。
納勒尼爾幽綠的瞳孔在報紙上看不出顏色，垂視著陰戾的五官，萊利的手指不自覺地搓動起來。
納勒尼爾為什么會目標精準地前往溫斯公學……他從哪兒得到艾蒂的消息……
跟蹤我三天，應該不知道艾蒂在溫斯公學上學，甚至不知道我有艾蒂這個妹妹……
他的話不能完全信……如果是真話還好說，如果是假話……誰告訴他的……
菊社的殘余成員……萊利覺得這個最有可能。
瑞貝卡·布朗，她從周一到周五都要呆在公學，和負責的學生同吃同住，應該不是她。
那就是德懷特·伍德……
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萊利的思緒，售票員站在車廂頭部，有氣無力地喊：
“喬伍斯街到了。”
萊利合攏《華英聯合社報》放回馬車的公共取用位置，起身下車。
巴伯爾家，女仆薩曼莎沒將萊利領到蒙薩的房間，反而是帶到客廳，奉上一杯熱茶后，躬身離開。
海莉太太懇切地交握雙手：
“萊利警官，我看到報紙了，昨天有一名罪犯沖擊了公學，艾蒂有受傷嗎？蒙薩很關心她。”
“沒有，我接到消息后及時趕了過去，與一名倫泰警廳的督察先生一起擊斃了納勒尼爾。”
“謝天謝地。”海莉太太呼出的氣輕了很多。
“我和蒙薩的爸爸向溫斯公學捐獻了一筆錢，用以給學生們提供更好的安保。
希望以后能減少這種事情。”
萊利眨眨眼，忽然想起曾經報紙上看到過的“貴族生活”一欄:
“贊美您的慷慨與善良。”
海莉太太展顏笑起來:
“這是我們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
蒙薩在房間等您，薩曼莎帶您過去。”
萊利放下吹得不燙嘴的熱紅茶，遺憾只顧著說話沒能抿上一口：
“好。”
……
中午，萊利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出巴伯爾家的獨棟別墅。
烤雞不錯，醬汁有點甜……牛排也不錯，好吃量大……和盧娜嬸嬸比起來……嗯……
盧娜嬸嬸手藝很好和巴伯爾家的廚師不相上下……但是可供使用的食材太少……單純比起來就差上一點……
萊利駐步抬頭，瞇眼望了望和煦的午后陽光。
步行到喬伍斯街區外的車站。
等到周一，債務問題就能解決……‘鐵拳’魔藥的挖掘需要戰斗，明天去警所找熟悉的同事切磋……
下午有空閑……去貝克街盧娜嬸嬸的面包店幫忙……還是‘噴火龍’酒吧……
沒有任何遲疑，萊利做出了去‘噴火龍’的決定。
老于勒特意請了一天假，我去了也幫不上忙……還得被盧娜嬸嬸損一頓……
剛才真不應該拒絕海莉太太用自家馬車送我的提議……
萊利頂著太陽等了好一會兒，后背微微出汗，等到遠處慢慢駛來的公共馬車。
車廂內空空蕩蕩，交給昏昏欲睡的售票員兩枚銅便士，萊利找了個避光位置。
在馬車輕晃助眠下小憩到東區。
咚咚敲開‘噴火龍’的狹窄鐵門。
侏儒賴特拉開門，上上下下來回古怪地打量。
“我身上有什么？”萊利抬手摁了摁衣服。
“你殺了納勒尼爾？”侏儒賴特古怪地開口。
我身上沒東西……萊利垂下雙手，回憶進入‘噴火龍’的幾次，確認沒有吐露過身份，皺眉問:
“你怎么知道？”
“你們是我從未見過的新序列者，向哈森確定了你們的身份，才敢放你們進來。”侏儒賴特側身讓開進入的道路。
萊利點點頭:
“他受了重傷，并且有一名倫泰調查組的督察和我聯手，才能擊斃納勒尼爾。”
“他是二次進階的‘暴徒’，即使在更高等的序列者圈子里，也是個棘手的人物。
足以證明你有不凡的實力。”
萊利走到上次離開時掛面具的位置，取下只在眼眶位置開孔的粗制面具。
進入敞開的圓形區域，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伊爾德。
他正埋著頭，全神貫注地研究攤開在面前的書籍。
“下午好。”萊利坐到伊爾德旁邊。
“萊利？”
伊爾德從面前移開注意力，“你的傷好了？”
“一點小傷，主要是‘研究員’的后遺癥，休息一晚就好了。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來這里看看。
你今天好像不休息吧？”
萊利握著兩杯免費的水，一杯推給伊爾德。
“今天我應該去找達茲學習，他睡到現在還沒醒。
我答應了賴特的條件，拿到了卜拉杜的《蒸汽與機械基礎》。
達茲不喜歡蒸汽機械，只教我序列物的制作。
他絕對想不到我有卜拉杜編寫的材料自學。
我要讓他大吃一驚！”
萊利看見伊爾德手中厚厚書籍上畫滿復雜的圖形與線條，啞然失笑。
舉起木杯與伊爾德碰了一下:
“祝你成功。”
“當然，我會成功震驚達茲，這是不可爭議的事實。
他太自大了，身為他的第一名學生，我有必要讓他清醒一下。”
伊爾德重新低下頭研究那本晦澀難懂的書籍。
萊利聳聳肩膀，端著見底的木杯走向吧臺，準備再蹭一杯，順便看看黑板上的委托與新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