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的煙斗僵在半空，巴伯爾太太臉上的怒氣一下凝固，慢慢消失。

東線對普魯士的戰(zhàn)爭節(jié)節(jié)失利，王室正準備向華國請求更進一步的援助。

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間點上，任何與華人有關(guān)的事都需要慎重對待，對巴伯爾這種舊黨中的保守貴族更是如此。

舊黨執(zhí)政下，不足以抵擋普魯士那位鐵血首相的兵鋒，貴族們現(xiàn)在以及未來穩(wěn)定奢靡的生活，取決于華人的態(tài)度。

飯桌上的空氣凝重著，巴伯爾太太臉上的怒氣全消，執(zhí)刀叉，無聲切開餐盤上的蔬菜。

小口小口的吞咽咀嚼。

戈登收起煙頭，有違貴族教育的、非常不紳士的搓了搓臉。

“我們對蒙薩的教育確實存在缺陷，不夠重視他的身體情況，我想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是的?！卑筒疇柼崛醯卣f道，“我也這樣認為?！?

“我該怎么做？”管家躬身問。

“給蒙薩提供足夠的肉類與牛奶，每天督促他鍛煉身體。”

“是，先生?！?

……

萊利仔細檢查各種物品的放置，并握著手術(shù)刀，練習了對紅藍二色線的控制之后，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憊。

躺在床上，昏沉睡去。

睡夢中，他感覺肩膀被人推動，睜開眼。

老于勒正裝打扮，黑色風衣，同色皮鞋，半高絲綢禮帽，推動他的是那根胡桃木的手杖。

“老于勒？”

萊利翻身坐起來，“以你的年紀，沒有足夠的精力支撐你熬夜，出什么事了？”

萊利說著，動作卻不慢，里衣、外衣、長褲、皮鞋，磨紋圓鏡、手術(shù)刀、棱刺、鉛鐵彈丸，一樣樣穿戴、裝備。

最后展開胳膊，提起靠在床邊的‘禿鷲’：

“發(fā)現(xiàn)大和人了？”

“我服食了進階魔藥，現(xiàn)在是進階‘密語者’。”

萊利點頭，靜靜等待老于勒的下文。

“進階‘密語者’的寶藏里有夢境的力量，我在探索夢境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意圖侵入者。

在他侵入之前，將他拉進了夢里。”

老于勒進階了……夢境……好詭秘的能力……萊利再度點了點頭：

“然后？”

“我在他的夢里發(fā)現(xiàn)了你，他似乎是你的朋友。”

“朋友？”萊利皺眉，“他叫什么？”

“柯里·伯頓?！崩嫌诶仗鹗终?，指向窗外，“他在街道的陰影里，你去叫醒他，帶他離開。”

聽到名字的瞬間，萊利的緊緊擰眉，點頭回答老于勒。

老于勒一步步離開閣樓，萊利清楚地聽到手杖拄響木板，噠噠的遠離，與樓梯的嘎吱響。

下一刻，他轉(zhuǎn)身，身體沒有動作，眼卻睜開了。

萊利左右掃視，自己躺在床上，沒有穿戴整齊，沒有將戰(zhàn)斗物品放在身上。

床頭，手臂伸開就可以碰到的地方，高壓蒸汽步槍‘禿鷲’靜靜地依靠床沿。

我剛才是在做夢……萊利瞬間明悟過來。

老于勒從進階‘密語者’的寶藏中挖掘出了‘入夢’的能力。

熟悉能力時發(fā)現(xiàn)了半夜過來的柯里，將他拉進夢里，又在在他的夢里看見了自己。

最后進入自己的夢，告知情況。

老于勒明明知道是夢，還看著我一件件穿衣服……萊利嘟囔著，按照夢中的順序，將衣物與戰(zhàn)斗物品穿戴與裝備。

‘研究員’服食兩天，微小的改變不斷積累，萊利的身體已經(jīng)出現(xiàn)可以明確感受到的良性變化。

未曾借助繩子，不費力的沿著瓦斯供應(yīng)管道，快速攀至街道。

老于勒的‘密語者’好像帶來沒有這么大的改變，這是因為不同魔藥的側(cè)重不同，還是‘研究員’優(yōu)于‘密語者’……

萊利思考著，在瓦斯路燈照耀不到的街口拐角黑暗里，發(fā)現(xiàn)了癱倒在地，半靠著墻入睡的柯里·伯頓。

他仍然戴著白天逃跑時的氈帽，上身下身的衣物不變，與白天相同。

“柯里，柯里?！?

萊利輕拍臉頰，叫醒沉睡中的柯里。

柯里睜開眼，看見萊利后驚動了一下，然后機敏的觀察四周。

“你……我……在這睡著了？”

萊利不想與柯里廢話，說得越多，破綻越多：

“你路過？要去找你的同伴？”

“不，我來找你。”確認了自身狀態(tài)的良好，柯里認真地說。

“找我？”

“你承擔風險，放我逃跑……”

柯里的話只說了一半，就被萊利壓低聲音打斷:

“我是一名警員，從來沒有想過放你離開。

是你推倒了我，在我被你迷惑之后?！?

萊利盯著柯里栗色的眼仁，一字一頓:

“看在我們曾經(jīng)互相幫助的份上，我當作沒有看見你。

離開這兒，永遠不要再和我見面。

我不想破壞現(xiàn)在的安定生活?！?

“我會離開的，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接下來我會前往王都，在那里繼續(xù)做我應(yīng)該做的?！?

柯里的栗色眼仁平靜下蘊藏一絲狂熱。

“無論如何，你幫了我，幫了我們，我們應(yīng)該向你表達感謝?！?

我們……是新黨極端派的其他支持者？

“我已經(jīng)收到了你們的感謝，你可以離開了?！?

“語言的感謝蒼白空洞而無力，這不是我們的真實目的。

我們的感謝是真真正正的幫助到你?！?

萊利挑了挑眉:

“你們準備怎么幫我？給我150鎊？”

“我們給你的東西遠超金錢……”柯里緩緩地說道，語氣像是最虔誠的教徒，“我們給你的東西是……榮譽！

拯救王國的榮譽！”

“……”

搞半天是想拉我下水，真夠敬業(yè)的，大半夜過來發(fā)展業(yè)務(wù)……萊利呵了一聲:

“比起看不見摸不著的榮譽，我更喜歡實打?qū)嵉慕疰^。

給我150鎊，對我來說就是最真摯的謝意！”

柯里幾次張開嘴唇，又都無聲閉合，在萊利等的不耐煩之前，開口：

“你知道復興黨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比R利回答得很干脆。

柯里簡短地沉默一會兒，自顧開口：

“復興黨是以拯救王國為目的的新黨派。

我們克制欲望，謙遜學習，為從戰(zhàn)火與華人的殖民侵略中解救王國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