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圍著水槽或打水或洗漱的街坊們。

向著周建設兄妹二人，各自打起了招呼。

“建設，早?！?

“起的挺早的呀，建設。”

有人眼尖的看到了周向紅肩膀上掛著的新書包，再瞅瞅小丫頭一臉高興表情的小臉蛋，感嘆著周建設的難。

瞧書包的針腳線，沒有七八年的功力，根本拿不下來。

沒爹，沒媽，養活著一個六歲的妹妹。

周建設在十六號大院的人設，瞬間高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最起碼是一個有擔當的好印象，今年十七歲，其實也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大孩子拉扯小孩子，猜猜這里面的曲折。

“建設，你做的？針線活不錯啊。”

“被逼著，沒辦法?！?

“也是?！闭f話的人，口風一轉，“張老師說過這么一個詞，苦盡甘來，你跟向紅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紡織廠三食堂的大廚，而且向紅這丫頭也懂事，不鬧騰?！?

回頭瞪瞪自家那個不省心的小崽子。

真沒辦法比。

“不跟你們聊了，今天向紅正式上學，我帶著她走一趟。”

與街坊們打過招呼，周建設拉著背了一個空書包卻一個勁臭美的小丫頭，出了大院。

大街上來來往往很多人，都是急匆匆上廁所或者上廁所回來的街坊鄰居。

有認識的，點點頭，不認識的，擦肩而過。

“向紅，前面有家早餐店，你想吃些什么？”周建設并沒有替小丫頭做決定，而是征求著小丫頭的意見，他把小丫頭當成了大人，“肉包子和豆漿？還是油條和豆腐腦？”

“我要喝豆汁！”

周向紅其實更想吃肉包子。

體諒周建設的不容易，沒提肉包子，提了油條。

“吃油條。”

昨天在院內玩耍的時候，聽院內的人說，說一個肉包子可以買兩根油條。

“豆汁？”

周建設一臉的不敢相信。

看著六歲的妹妹，覺得有些陌生。

他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都享受不了豆汁那種特有的美味，六歲的小丫頭，以前都是喝小米粥或者棒子面紅糖粥，今天第一次帶她吃早餐，直接爆了一個大暴雷。

說要喝豆汁。

“周向紅，沒開玩笑？真要喝豆汁，而不是喝小米粥或者豆腐腦？”

“豆汁。”

周向紅一本正經的回答著周建設的質疑。

她的小腦袋還點了點，小雞啄米的架勢。

周建設的手，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不可思議。

“那就喝豆汁，不過說好了，不能倒，不能浪費?！?

想著與其圍追堵截，不讓小丫頭喝豆汁，那就給她來了君子協定，大不了嘗試過豆汁那種味道，也就不再惦記著喝豆汁了。

“不浪費?！?

“行，那就豆汁?！?

抱起周向紅，快步朝著早餐攤走去，到了跟前，尋了一個座位，坐下不久，朝著老板招呼起來。

“老板，一碗豆腐腦，三根油條?！边t疑了十幾秒鐘，喊道：“一碗豆汁?！?

店老板熱情的回應了一句，忙了起來。

食物都是現成的，沒用多長時間，油條、豆腐腦、豆汁被他端了上來。

老經驗害死人，豆腐腦碗放到了小丫頭的跟前，豆汁碗放到了周建設跟前。

沒喝，光聞那味道，周建設都要吐了。

委實想不明白自家妹妹為啥喜歡這東西。

將豆汁和豆腐腦碗互換了一下位置。

店老板瞬間傻了眼，他賣早餐二十幾年的時間，第一次見到六歲的小丫頭喜歡這玩意，好奇的看著周向紅。

周建設拿起勺子，將豆腐腦與佐料攪拌均勻，用勺子送了一口在嘴內，手抓著油條，大口咬了一截，一邊吃，一邊看著小丫頭。

豈止周建設，小丫頭成了早餐攤的焦點人物，老板及其他食客，都在關注著小丫頭。

萬眾矚目下，小丫頭的小嘴巴，挨到碗邊，吹了吹豆汁，喝了一口。

人們期待的大戲，沒出現。

第一次喝豆汁，都是喝到嘴里再把豆汁從嘴里吐出來的結果，有些人還會從鼻腔里面噴出豆汁，幻想著小丫頭也會如此，畢竟年紀在那里擺著。

都失望了，包括周建設在內。

小丫頭將嘴巴內的豆汁吞咽到肚子內，小嘴抿著碗邊，一口氣咕嚕嚕喝了好幾口豆汁，一臉的享受。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右手手背擦了一下嘴角，抓起油條，小口小口的吞吃起來，時不時的催著周建設，讓周建設趕緊吃，別看她。

“好喝嗎？”

“好喝！你嘗嘗！”

周向紅大方的將豆汁碗推到周建設的面前，期許的看著。

周建設用手中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抿了一下嘴巴，懷著英勇就義的心思，將豆汁送到了嘴內。

豆汁與嘴腔內皮膚接觸的瞬間，那種類似臭毛糞的味道，在嘴腔內出現，直沖天靈蓋，人跟著炸鍋似的，手捂住了嘴腔，趕緊把頭扭到了一旁沒人的地方。

喝到嘴腔內的豆汁，從嘴里噴了出來，順著周建設手指頭的縫隙，噴的滿地都是。

“哥，你生病了嗎？”

小丫頭的認知中，將美味的豆汁噴出來，除了生病，也沒別的解釋了。

完全不會想到有人享受不了豆汁的這股味道。

周建設沒說話，朝著小丫頭揮舞著手，示意自己沒事。

店老板見狀，幫周建設解釋了一下。

“你哥哥應該是不適應豆汁的味道，反胃了。”

周向紅的大腦，宕機了。

想不明白，這么好喝的東西，自家哥哥為什么會反胃。

豆汁會教訓每一個到了京城都無比嘴硬的人。

“呼?！倍自诘厣暇徚瞬畈欢嘁环昼姷臅r間，周建設這才緩過這口氣來，如釋重負的嘆息了一聲，“哎?！?

心里發了一個毒誓。

這豆汁，誰喝喝，反正他不喝，打死也不喝。

“向紅，哥沒事，就是這豆汁的味道，嗚。”

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身體也挪到了早餐攤的外面，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周圍新鮮的空氣。

還得再緩緩。

一直等到小丫頭喝完豆汁，周建設這才重新坐過去，喝自己的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