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品語這輩子，都不覺得偶爾走一次小路，遇見一件奇怪的事情，是什么了不得。

尤其是一個不賣點心的老板，突然，倒在店鋪的地板上，額頭上多了一團粘上去的灰團，就可以逃了。

由不得他跟著再怒氣沖沖，就聽到一個軟酥的女聲，在說，“喂……”

只這一句，他已經轉頭在找，到底是哪一個。直到她的手指覆著他的肩，柔柔的問著，“你怎么到這里了，怕不怕！”

他看到一雙明透的眸子，透著無奈，還有一點可憐兮兮，就一直在看著他。忽地，握緊那只手，他想也不想，接口就是，“我從來都不怕，更不會怕你們。”

老板，一個比剛開始買點心更狠的聲音響起，嘶啞的叫了起來，“美姑娘，你，你的點心可以多送，要什么樣的？”

他很認真的看了幾次，才更確定的開口，“我，我訂了一鍋！你去看看，按理說應該好了，肯定是可以上柜了。”

冷迎霜的手指，輕輕敲著柜臺，“那么，我就訂糖桂花，流湯糖桂花。”

老板驚了一下，才接著陪笑，“沒聽過流湯糖桂花。”

小蘅來不及大叫，指著店鋪上的一道「流黃湯圓」，“老板，不是一樣的東西？我們訂的流湯糖桂花，湯是桂花糖餡，銀子不會少給，隔一個時辰來拿！”

她想了想，還是留在店鋪前，嫩粉的唇，被她咬了一道印跡，“我們趕著黃昏前，你們該是能做到。還有，點心是先蒸半熟，會好吃一點。”

剛轉身，就被一只手握住，他笑得無辜，“我怎么叫你，等我拿完自己那份，你們就可以排隊買，老板做好點心，都是不好拿。”

她低頭看著一只手掌，覆在手背上，連忙拉了幾下，“咦，你怎么回事。我……我還是說吧，叫冷迎霜。”

她的手微微一攏，一道金光涌過。已經帶著小蘅，轉到隔街的另一家糖果鋪。那是一家舊式里弄，從門口盡是疊錯的青石磚，間隔著碎石鋪面，引著她們貪圖看著，往銀描鋪子走。總還是為了吸引顧客，拱起的檐角，上面各坐了兩只檐獸，非龍非鱷，竟是長著角、瞇著眼的魚類，非掌非爪，站在一枝棒棒糖上面。

鋪子四面流光，四處的彩繪壁畫，不過是一些五彩的花飾，入眼卻分外賦彩。

店員也是素衫長袍，她入門后，一個消瘦姑娘，遞了一杯果汁給她，“喝喝看，草莓汁。”

她剛把杯子拿到手里，一只花白的小手，從地上探出來，一張娃娃臉，也跟著從地下慢慢仰起。蒼白的膚色，瘦弱的四肢，還有他的嘴湊在杯子，一口口吮吸著果汁。

她只是拉了一下杯子，就由得他去了。他卻一下墜到地面，只往后面的柜臺撞去。

她看著滿堂的店員，一個個素衣長袍，結成一排。手指交錯的握著另一個的手，一道煙氣混著火光，直串到面前。

她急走了幾步，直到一個柜臺前，“我來買糖果，新出來的水果餡，怎么賣？”

它退了幾步，一只斜眼的樹獸，四肢都垂著數只樹根，攀爬在地上。仰著樹樁的頭，就掩在柜臺邊上。

店員掘著面前的盒子，從里面掏了一個糖果，“沒有水果餡，新出來的草莓味，要不要試試看。”

她也跟著冷笑起來，手指在糖果滑過，“我不喜歡這種。”

一縷金光散開，糖果翻開，頹成一塊草皮，干枯褶成一塊。

她還沒動，幾個店員已經結成一團，直涌著一股股黑煙，直從地下不斷蕩開。

她的雙手合掌，連打幾個結印，往地上拍了過去。一張結著太極印的金網，攏起金光，不斷收攏著撲往地上。一會兒，幾個滿臉灰黑的光頭娃娃，就從地下跳出來，“唔呀呀……”

小蘅才是沒準備的那一個，手里只是提著手繩，連捏了兩個咒，甩起手繩往光頭娃娃而去。

一下子，就一道劈空的閃電，推著幾個接連倒地。一個不服氣，抬手就伸出長長的指甲，往她們身邊跳去。

小蘅從腰間一抖，抽出一柄青檀劍。劍是長青千年檀木所筑，并無刃口。拿到手里，已是一陣檀香飄起。一道劍光閃過，直撩起一股輕風，往他們身前刺去。

劍光混著風吼，壓著他們幾個退在一邊。不過是沒有下手，竟是又一個不服氣，猛地張開利口，一口細碎的尖牙咬了過去。

青檀劍一甩，直撩起輕風，往他的面前橫了過去。直催著風涌起，刮到他們身上幾處血痕。興起一陣陣水滴涌起，撲倒在半空，一個個橫抱樂器的短襟美女，斜歪著腰跨著。

她低頭一羞，連著幾個光頭娃娃沖了過來。門外猛地一拍，任品語推著大門到底，只往里走，“喂，我在外面喊了幾次，你們開門又不迎客人，什么意思？”

他抬頭看著落地燈架，一個黑衫美人正往他身邊飄去。他往后走了幾步，一個店員應了一聲，”買什么，你看不到里面，鬧了幾處戲，還敢進來買什么？”

“我就想問一下，你們賣的酸奶糖，還有沒有？”

店員伸出舌頭，兩根長長的須，慢慢的伸向他的面前。被他一推到邊上，揮手拍了柜臺，“呃，你這里只有水果糖，我換一邊看看。”

轉身往后走了幾步，冷迎霜正抬手覆在幾個黑衣女人面前，一片金光閃過，一抹飛灰散開。

他連忙笑起來，”迎霜姑娘，又見面了！”

冷迎霜微笑著，唇邊也漾著柔意，“呃，你現在到了？”

由不得他走開，連著在他身前打了幾個點，連成一片的金色織網。才推開他，“你來這里買糖果，去門邊上那里，能挑的出來。”

他低頭行禮，往她身邊湊了過去，“其實，我覺得太應該和你們聊天了。”

一腳踏在光頭娃娃的腳上，往后一退，拖著直撩到地上，“你們訂的點心，可能要等久一點，老板在你們走后，流鼻血了，還是紫黑色那種。我的點心，他一定要換成包子才賣，訂下的一百文，又是提前收了。”

看到他還在，她有點心急，連忙劈了幾道掌心符，“怎么稱呼你，還不去買糖果？”

他是不知道，并沒有看不出來，店鋪很不對勁。從進店鋪里，個個都不怎么理會，還有她也是，催著他——去買糖果吃？他決定聊天吧，“嗨，迎霜姑娘，其實站著不動也好，我們一起看著，前面的柜臺離著還有兩步。”

他煩心的踹了幾腳，踢出去了幾個黑衣美人。又很認真的看著半空，一個黑衣美人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尖細的牙，“這里，風——都吹不到，站著挺好！”

過了一會兒，才很堅決的抬頭，“好了，記住我的名字任品語，也許，會是未來還能常常巧合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