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自從漢高祖劉邦將碭郡屯兵馬，到成就漢朝天下，不知不覺幾代人傳下來，逐漸繁衍生息，一派市井祥和，百姓安治。到了漢景帝劉啟繼位，更是推行全民修生養(yǎng)息，大街上能看到挑擔的伙夫、販賣胭脂水粉的小攤、陪行的路人，都在午后閑散的微鼾。

還有，在西壑鎮(zhèn)，流韻的漢式小樓，在隔街映著灼熱的陽光，有些微微的散著紅光。竟然透出幾分貪酣，壓低的房檐，斜溜著水滴，一滴接著一滴慢慢的落下。

門口赫然兩個大字在目「冷宅」，這是一戶尋常的二層小樓。戶主大抵是退役的小官員，不過六、七品，臨門口慣例一張石屏，磕著地板久了，有些裂縫。一幅寒梅傲雪，一枝斜挑至頂。

還沒有幾步，就是一處門廳，按理該在這里放轎子，偏巧貪得順路，竟然直連在客廳「興友苑」前，留了兩頂轎子位。

一位斜搭著水藍色披帛的姑娘，正斜在門廳前，手里捧著一把野花，憨憨的笑起來，“吔，是月季吧，怎么可能五月開花？”

似乎站不穩(wěn)，往前一沖，一張粉花的臉頰透著紅暈，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昏沉。一襲貼身的粉紅套裙，衣襟上繡著一枝枝梅花，一朵朵顏色不同，紅的、黃的、白的、綠的，直繡了交領處，疊重的兩支連在一起。

粉色的袖口各墜了兩只珍珠扣，還挽了兩根淺粉色的絲帶。腰間被一根繡花的腰帶攏上，竟然分外纖細。

裙是粉色分瓣式，粉色外披月白。手指纖巧的搭在膝蓋上，半仰著頭，看著午后的烈日，“壞人，就是你、你、你們，害我運氣不好。知道嗎，這次我跌了一跤。不過，你也沒有嘮叨錯，就是一開始說過，沖著我來唄！”

冷迎霜露出一排雪白牙齒，猛地咬了一下，“反正，我就只有站出去，迎著你們好了。”

也許，時辰接近未時，有腳步聲響了幾下。冷迎霜才瞇了瞇眼，望著門口。

一個清瘦男人，青袍素衫，手里橫著把刀，正往她面前走去。

她——直板板的倒在護院跟進來的那一刻。

冷迎霜在她出生后，到現(xiàn)在都沒有迎來及笄禮，理所當然的坐在臥室地板上，數(shù)著她的絲帶和釵子，一根根擺在面前。一只手托著下巴，很認真的看著窗臺，“從來，我都不知道及笄是什么。啊，花都開了，除了幾只小貓，就是你陪過來了。”

一抹沁綠的葉子，一滴透著光的水滴邊。一只灰藍的手，扯著樹枝，趴在窗臺上，過了一會兒，碩大的腦袋頂著窗欞，滾到了桌子上。它只有一個銅幣大小，就在她的對面望著。

等到了黃昏后，會忙碌起來。要開始今天的最后一次出門——晚飯。然后，就可以和小蘅在臥室賭牌，先去贏一只簪子，過幾天再輸回去。

漢朝可是明確規(guī)定，女子滿15歲，才可以行及笄禮，挽上簪子得是成年。

她看著面前的釵子，小腿歪著有些不適應，只得用手捏了幾下。

一只掛著銀梅花的發(fā)穗，正巧被她扯得發(fā)顫，隨著窗戶被開，一下散了開來。

小蘅端著托盤，一步一慢的走到面前。看著她，慢了半晌，才轉身把托盤放在桌子上。伸手扶著她的肩，拉著她坐進椅子。

一邊掀開托盤里的碗蓋，露出泡的青翠的龍井。在余光的映射里，竟是透著瀲滟。

她有些無賴，推著茶蓋一滑，“嗯，嗯，看起來像是難得的雨后茶，必是大哥從杭州回來了。”

小蘅正忙著把地上的釵子、絲帶收拾起來，她卻轉手扯著小蘅的手，“你幫我喝完，好吧！我就看一下釵子，自己還要放在桌子上。”

窗戶，此刻正透著黃昏前的彩霞，被流溢著五彩。西伏竹的窗格，簡約的雕刻出一枝初梅，透光的窗紙印在桌上一片。

桌上是用來喝茶、吃飯，梳妝臺慣例在床邊。

她才是煩著呢，等到過幾天，天更熱才沒趣。手指頭會被太陽曬黑，伸出去都是紅印印，又不能一直待在臥室，除了聊天，只有看書、畫畫、寫詩。那些都是女兒家的事情，也是一直都必須要會。

門還是掩上了，小蘅從來都把事情打理好。還有她的衣袖，總會在她執(zhí)意不要花邊，又細心的繡了花，墜了兩邊各兩顆珍珠。

不過，她拉開門，堅持要到大門外透透氣。反正，不趁著現(xiàn)在走走，就要等到秋天才能出門。

小蘅只得跟在后面，連著撫了兩次她的后肩，“四姑娘，這，這快晚飯——吧？”

她往前一沖，猛的停在大門口，慢慢跑了幾步，一下子推開門。拉著小蘅就站在街邊，看著兩邊的住宅，走不了一條街，就是兩條交錯的街，各式各樣的小店。

她聽到一個清亮的男聲，在和店主討論起來，“老板，不是賣給我，就可以一吊錢，就能把點心還沒好，換成一份包子吧？我這——等著呢……”

“這也是幫你省省時間，快吃晚飯了！”

一道黑色的煙氣散了散，一抹灰色的影子飄了起來，在她們面前，迎著店鋪而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嬌俏的美人，散著灰煙走到面前。還和冷迎霜打了招呼，“姑娘，你去哪里？”

她指著前面的「水氏點心鋪」，“去那里看看嘛，我其實也是要吃點心。”

美人扭了扭腰，揮手散了身形，一抹灰影已經(jīng)到了店鋪邊，和老板說了幾句話。一張皺紋橫生的臉，堆著滿臉的討好，和美人搭著話，“俏姑娘，怎么出現(xiàn)了。這里，能出現(xiàn)這樣的美人？”

美人揪著手指，披面輕問著，“我就是問問，最好的點心是什么嗎？”

一張芙蓉帶笑的臉，散著灰煙蕩在半空，落到他的身邊。

他真是個冤大頭，錢都付好了，急得叫了起來，“喂，喂喂，老板！我說的點心呢，你不賣點心，也別現(xiàn)在倒地上，我的點心！”

一拳頭砸柜臺上，一張泛著怒意的臉，湊了過去，直看著老板額頭上，浮著一團灰煙。

老板才吼了幾聲，“去，那個米蟲，我休都休了。我們身邊，不就是你和一群仆從嗎？”

她站到店鋪前，看到一個清俊少年，正怒氣中燒的盯著里面。她低頭看著腰帶上的兩對梅花，一紅一綠，又分外妖嬈。

再跟著他的視線，終于看到店鋪里的老板，才是知道美人進去了，“喂，喂喂，你怎么進去了？”

她一喝，一朵梅花似在半空幻形，落到灰影上。那個美人，又站在她的面前，盈盈一笑，“好巧！”

老板癟著嘴，從地板上趴起來，撫了兩次膝蓋，站到他們面前，“美，好美的女娃娃，你買……！”

她看著一雙更憤怒的眼睛，狠狠地瞪過去，“我的點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