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以為自己會跟拜倫在牢房里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能有這樣一個大人物陪著自己坐牢,心里總是有些莫名的寬慰。
但世事總是變幻無常。
隨著大批大批的士兵復員,涌入市場。
為緩解國內的就業壓力,英國決定將一些犯人和外國勞工移民到其他地方。
做為一個外國人,唐寧也受到了影響。
沒多久,他被流放了。
1815年末。
一艘英國船只正在大西洋上行駛。
猙獰的海風就像一只野獸,呼嘯著伸出利爪,似乎隨時要將人撕得血肉模糊。
被綁著雙手站在甲板上,唐寧四下一顧心茫然。
這船要開去哪?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砰!”的一聲槍響,嚇得他虎軀一震。
兩個士兵抬起剛被槍斃的流犯尸體,像扔垃圾一樣,噗通一聲丟進了海里。
滿臉絡腮胡的軍官吹了吹冒煙的槍管,走到下一個被綁著的人面前。
“說!之前犯了什么事?”
“盜竊。”
“砰!”又是一聲槍響,震耳欲聾。
“去你娘的盜竊,圣赫勒拿島不需要小偷。”絡腮胡狠狠啐了一口。
夕陽染紅了海面,也染紅了唐寧的眼睛。
直到此刻,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自己是被發配去圣赫勒拿島。
而且,看這架勢,那破島上好像還不收多余的廢物。
很快,絡腮胡走向唐寧。
絡腮胡走到他面前,眼神像要吃人似的,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之前犯了什么事?”
此刻的唐寧一臉懵圈。
好像不管犯了什么事,都是個死。
咕噥了半天:“我……因為……太有錢……哦,對,犯了太有錢的罪。”
“啪!”
這次不是槍聲,而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少他娘的跟老子耍嘴皮子!說!你之前是做什么職業的?”
職業……
“會泡茶,會做飯,會洗衣服,會……”
“夠了!”絡腮胡不耐煩的打斷他,“你會做飯是吧?”
唐寧趕緊點頭。
絡腮胡惡狠狠的瞪著他:“老子問話,你最好大聲回答。”
唐寧扯起嗓子,“是!報告長官,我會做飯!”
嘹亮的聲音甚至蓋過了絡腮胡。
“小子,到了圣赫勒拿島,你最好給我老實點!”
圣赫勒拿島位置偏僻,直到16世紀才被一位葡萄牙航海家發現。
1815年6月,叱咤風云的法國皇帝拿破侖一世因滑鐵盧的慘敗而被迫退位,獲勝的反法聯盟各國為防止其東山再起,把他流放到遙遠而荒涼的圣赫勒拿島上。
所以,自己現在就是要去拿破侖流放的島上。
總算是保住一條小命,但唐寧依舊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報什么希望。
經過絡腮胡的清理,等到了圣赫勒拿島,船上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所有人被一起扔進了一個高墻聳立的地方,在英國人的監視下,每個人都被逼著干活。
園丁,木工,鐵匠,泥瓦匠……
別人再不濟也是點技術活。
唐寧卻被安排到海邊。
在這里,他見到了跟自己一樣膚色的人。
站在咸潮的海水中,唐寧四下一顧心茫然。
這是什么鬼地方?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啪!”的一聲槍響,把他嚇了一跳。
他旁邊的白發老人身子一歪,倒在了海水中。
“快點,都給老子麻利點!”
岸上的英國士兵咆哮著。
“你們這群豬狗,天黑前要是還撿不夠珍珠,就把你們扔進海里喂魚!”
夕陽染紅了海面,也染紅了唐寧的眼睛。
只是因為那老人干活行動遲緩了些,他們就開槍殺人。
唐寧狠狠瞪向了岸上的英國士兵。
同伴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道:“快干活吧,別看了,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人命在這里就這么不值錢嗎?”
同伴低聲感慨:“哎!別提了,咱們的命在他們眼中,還不如畜生值錢。”
他們所干的活,是撿貝殼,尋珍珠。
這些守在圣赫勒拿島上的英國士兵,就靠著這個發財。
盡管在淺灘尋珠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海風呼嘯不止,一個浪頭狠狠拍在身上。
唐寧跌了個踉蹌。
海水嗆進喉嚨,胃里翻江倒海。
他再也受不住這腥咸的氣息,爬上岸邊,哇的吐了起來。
“狗雜碎,竟敢偷懶!”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英國士官沖了過來,一把扯住他的頭發,揚手就是一拳。
唐寧被打,后腦勺撞在了礁石上,發出咣一聲悶響。
他背著的那些珍珠,也嘩啦啦滾了一地。
絡腮胡面目可憎的威脅道:“撿起來!少了一個,老子剝了你的皮!”
唐寧被打得暈頭轉向,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痕,麻木的點了點頭。
努力的趴在地上去拾起珍珠。
然而,已然精疲力盡的他動作還是慢了一步。
幾顆珍珠已經骨碌碌滾下,被海水沖走。
在本不盛產珍珠的歐洲,這幾顆已是價值不菲。
這下,絡腮胡更加暴怒了。
揚起皮鞭,狠狠抽在了唐寧身上。
“廢物!沒用的東西!”
一下,兩下,三下……
唐寧被抽得皮開肉綻。
來到這里之前,他好歹是倫敦一家小有名氣的茶餐廳老板。
別人在你面前,好歹都是客客氣氣。
現在卻被人皮鞭加身,指著腦袋大罵豬狗廢物。
此時,唐寧覺得自己就像一頭牲口,已經被逼到了絕境。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
算了,這種鬼地方,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夠了!”唐寧一把抓住落下來皮鞭。
“好小子,你還敢造反!”絡腮胡拔出了槍,惡狠狠的對著他的腦袋。
海里的同伴們只是朝這邊憐憫的看了一眼,便馬上扭頭干活。
唐寧也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怒目瞪著絡腮胡。
早死早投胎。
就在絡腮胡快要扣動扳機的時候,遠處傳來了馬蹄聲。
“喂!”
是坎貝爾,島上的英國專員。
絡腮胡這才收了槍,走過去朝坎貝爾敬了個禮。
坎貝爾從馬上一躍而下,對著一群流犯高聲問道:“你們當中,有誰會做飯?”
沒有回答,只有沉默的絕望。
半晌,躺在地上的唐寧吃力的抬起手來,“我會。”
坎貝爾愣了一下,“將他帶走!”
絡腮胡粗魯的將他拽起來,揪著衣領瞅了一眼。
得以逃過一死,但唐寧依舊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報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