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

素白且泛著微藍的冰層覆蓋了高聳入云的山，天空是濃郁如血的紅色，暴雨滂沱。

陳墨撐著傘，黑色的禮服像是在為人送葬，又仿佛在向過往的一切告別。

雨點墜在傘面，四濺后又落在冰雪之上，被凍成一朵朵炸開的冰花，每一朵冰花都是紅的，空氣里滿是血腥的冷。

就在陳墨視線盡頭的冰峰頂上，一只黑龍靜靜地趴著。

祂的軀體無比巨大，遮天的雙翼蓋住整座山峰，骨刺嶙峋的長尾一直從山巔垂到山腳，身軀上的每片鱗甲都透著鋒銳，仿佛在述說著神的威名。

可如今，這些堅不可摧的鱗片在涌出鮮血，那自縫隙中流淌的血液染紅了整座冰峰。

成群的人正沿著龍的雙翼往上爬，爬到頂峰的人圍繞著龍首，他們以尖利的鐵錐釘在龍的顱骨上，奮力敲打鐵錐的尾部，每一次鉆開一個孔，就有白色的漿液噴泉般涌出，片刻就蒸發為濃郁的白氣，那些人歡呼雀躍，喊聲震天。

陳墨看著這一場恢弘的、殘酷的、荒誕的處刑儀式，一臉思索。

他知道眼前這一幕。

高中那段時間里，他也曾是在被窩里挑燈夜讀的人。

不管是連載版還是修改版，抑或是青面獸墮落成爛俗商人后寫得狗屁不如的世界的重啟，點綴過他青春的《龍族》，都深深烙印在他的青春歲月里，遠不止是區區一套書籍那么簡單。

只是陳墨并不明白。

為什么他會看到這一切？

難道就因為我是穿越者？

還是說……我成了這個世界的衰仔？！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歷史中最古老的皇帝，黑王尼德霍格，祂是世間所有龍血的源頭，龍族的皇，世界的終極，唯一至尊至力的存在，以命運的力量主宰一切。

數千年前祂被圍殺在自己的王座上，殺死祂的龍和人把祂巨大的尸體放在山頂，祂的雙翼一直垂到山腳。

血像巖漿一樣流淌下來，染紅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帶著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變成暗紅色的云，降下鮮紅的雨。

殺死他的龍和人沐浴著雨歡呼，他們稱呼那一天為新時代！”

就在陳墨逐漸面露驚恐的時候，雨停了。

不！是世界停住了。

在這一切停滯的世界里，有熟悉又帶著些許陌生的聲音在陳墨身后響起。

陳墨轉身，看到一個不著寸縷的男人。

男人有著世上最完美的姿容，每一寸線條都代表了上蒼最完美的杰作。

他是夜間華月，是天上旭日，是止渴的鴆酒，是流毒無盡的惑音。

人欲追逐而終不可及，絕難褻瀆卻又惹人瘋狂，如撲火的蛾子，即魂血成灰亦心甘情愿。

在雨落如潮的世界里，他是最醒目的一抹。

陳墨愣住了。

倒不是因為那完美無暇的外表，而是……

這個男人，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是誰？”

一種難以言述的情緒在滋長，在生發。

不是恐懼，不是期待，卻又介于二者之間，如同幼年時最渴求之物在現實中出現，想要伸手觸及，卻又呆愣著不敢動作。

“你認為呢？”

男人挑眉，反問道。

“你……我……剛才……所以我現在是在龍族世界。”

按耐住翻涌的內心，陳墨顫抖著地分析。

“不錯。”

男人予以肯定。

能知道尼德霍格的死亡真相，至少也是初代種級的存在。

陳墨開始頭腦風暴。

現在是20xx年，如果劇情沒錯，某個衰仔還在上初中，小魔鬼這個兄控只會關心哥哥，應該不會對我這個普通人感興趣。

而四大君主……

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尚未覺醒，渾渾噩噩在當賞金獵人，康斯坦丁是個繭等待破殼。pass。

大地與山之王，芬里厄宅在地鐵站，夏彌上學順帶著玩養成，而且這只色欲與尾隨之王是條母龍。pass。

天空與風之王，奧丁熱衷于在全球各地當種馬，李霧月這個時間段如果沒被奧丁吃掉，那倒是有可能來找我，只是一個風王，應該做不到這一切，吧？

至于海洋與水之王……一個在海底當血包給八岐大蛇輸血，另一個大概在北冰洋。話說水王是兄弟還是姐弟來著？媽的青面獸你個不得好死的謎語人。

這個男人不是小魔鬼，也應該不是四大君主，那剩下的就只有……

陳墨看著男人，目光幽幽。

“你，是白王？”

“……”

沉默，唯有沉默。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男人有些匪夷所思，震驚于陳墨的奇葩腦洞。

“……怎么說呢，你應該知道的，其實我早就已經死了，死于那奇奇怪怪的器官衰竭。現在的我應該是所謂的靈魂吧，大概。”

陳墨有些自嘲，身為穿越者，他這一生雖然比不上諸多前輩那般偉大，但從財富的角度，無疑還稱得上是成功人士一枚。

可惜，終究是英年早逝，甚至死后還不得安寧，變成觸碰不到現實的孤魂野鬼，孤獨地游蕩，尋不到歸處。

“在龍族里，能夠隨意玩弄靈魂的，除了掌握精神權柄的白王，還有誰？”

“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好吧，主要是我曾經看過一些同人，有些自以為是的穿越者其實都是白王轉世，那位掌控精神權柄的白色皇帝從未曾真正死去，終有一日祂將會重臨王座，用賤民的血染紅白銀的旗幟。”

陳墨攤手，現在他冷靜了不少，反正我人都早死了，當阿飄都當了幾個月了，還能再壞到哪去。

“很有道理。在我所有的造物中，小白都是最特殊的一個。她誕生的最早，與我一同建立起了繁榮的、獨屬于龍族的文明。

而她也確實如你所言，并未真正死去，在命運的角落里茍且，即使有個小丑般的食尸鬼妄圖竊取神明的王座，也只是譏笑著繼續找尋命運的漏洞，試圖反抗試圖掙扎。

相比起她那些不中用的弟弟妹妹們，她真是，令我感到驕傲。

只可惜……”

男人，哦不，現在該叫祂尼德霍格了。

尼德霍格璨如熔金的眸子里滿是緬懷，可陳墨卻繃不住了。

這是自爆吧！絕對是！

我的天！真是尼德霍格！

這算什么，游戲剛開服就直面終極大boss！

哪有這樣的！

這和蕭炎第一章就打魂天帝，石昊出村迎面撞上帝骨哥有什么區別！

完全不給我發育時間！

哪怕是和泰羅打拳都要先講講規則好吧！

現在該怎么做？

是一個滑鏟過去打出GG，試圖通過讓敵人摸不著頭腦造成心理傷害。

還是高喊著“陛下，您終于回來了！我愿意做您的忠犬！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抱住這根巨粗無比的大腿。

陳墨腦子亂成一團，最終萬千思緒化作一句話。

“那個，陛下您好，吃了嗎？”

“……”

沉默，還是沉默。

哪怕是尼德霍格，面對這種腦回路都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算了，讓我們回到正題。”尼德霍格決定強行加快劇情。

“陳墨，”他看著身前的青年，無與倫比的黃金瞳中放出照亮天地的威光，那是神在低語，祂說：

“你，將成為黑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