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伊在朦朧中感覺睡了近兩個月來最舒服的一覺。只可惜還未進入狀態,就被伊姆搖醒。
“別吵別吵,我會小聲些的喵。”
斑貓人迷迷糊糊道,轉了個身打算繼續睡覺,但旋即整個人被伊姆拎起。
很快,酒館又變得燈火通明。
從伊姆嘴中聽到可怖一幕的斑貓詩人,嚇得蜷縮在墻角。
“那家伙可能有靈體化能力,小心它藏在墻壁里。”伊姆好心提醒道。
克洛伊慘叫一聲,從墻角跳入伊姆懷里。
老實說,克洛伊是伊姆見過的最美貌的類人生物,很符合大家對吟游詩人“芳心縱火犯”的刻板印象。
伊姆很享受美人入懷的感覺——如果斑貓人沒伸出爪子的話。
“嘶~爪子爪子!”伊姆倒吸著冷氣,把斑貓人從身上扯下,衣服上的破洞里有血珠滲出。
克洛伊吐著舌頭收起爪子,但還是緊緊貼在伊姆身邊,驚恐地環顧四周:
“它現在在哪兒?你快看看啊!”
伊姆舉起玻璃球四顧,視野里空無一物。
“沒有。那東西消失了,至少我看不到了。你不是能感覺到窺視感么?現在還有么?”
克洛伊一怔,閉上眼睛屏氣凝神,過了會兒搖搖頭:“沒有,那種窺視感沒了。”
她的聲音充滿驚奇以及如釋重負。
過去這段日子里,可怕的被監視感如影隨形,讓她寢食難安,然而現在一掃而空。
克洛伊緩緩松開抓住伊姆袖子的手,在酒館里走動,最后還壯著膽子出門,在空無一人的夜街上走了兩步。
“真沒有了!”斑貓人臉上洋溢著喜悅,走路時都踮著腳尖。
“你不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么?”伊姆嚴肅地看著克洛伊。
“欸,別那么掃興么。”克洛伊拍了拍伊姆的胸膛,“興許是你把那頭糾纏我的惡鬼嚇跑了!話說回來,你干嘛大半夜拿著個玻璃球出來?”
伊姆支支吾吾地掏出玻璃球:“額,你看它又大又圓……”
“這不是你的爐石嗎?”
克洛伊捏起玻璃球,紅色顏料被手指抹去,露出黑色的本體。
伊姆陷入沉默。學習法術結構讓他頭暈腦脹,竟把隨身攜帶的爐石當成玻璃球。
真龍的大腦歇了一會,重新恢復敏銳。
“等等,既然爐石能讓佩戴者以太化,那我透過爐石看到的那東西,是否在物質位面之外?”
伊姆沒有把猜想說出來。
一來,克洛伊是吟游詩人并非法師,魔法學識還不如自己豐富。
二來,她也的確該好好休息幾日,讓緊繃的神經緩口氣。
……
今夜并非所有人都能緩口氣。
葛文頓緊握銀狐的劍柄,小心翼翼地掃視身邊的草垛與棚欄。
月光透過頂棚的破洞落在谷倉中,料峭冷風卷著干冷粗糲草屑拍打契術師的臉龐,寒冷的空氣中夾雜著腐土的爛臭味。
這本該是一場簡單的追緝,逮捕幾名褻瀆尸體的盜墓賊而已。
結果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有超凡力量涉及其中。
斜后方響起的細若蚊聲的摩擦聲,葛文頓閃電般轉身放出一束魔能爆,草垛砰地炸開,一道黑影被擊中斜飛出去。
又有兩道黑影,自葛文頓身后的立柱后撲出,疾掠向他,速度之快讓契術師完全來不及反應。
葛文頓全身寒毛立起,不退反進,倒轉長劍,主動向后撞向左側黑影懷中,劍刃順勢刺入那人的大腿。
嗤的聲,那人的大腿被割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速度陡降、力道全無。
葛文頓趁勢旋身一肘,重擊在傷者的太陽穴上,又抖出劍花逼退另一名偷襲者。
兩名偷襲者的攻勢被化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葛文頓飛身快退。
一人倒在地上呻吟,大腿上血流如注,臉也被砸得變形。
另一人站在原地,撫摸臉頰上的傷口,用異樣的眼神看向葛文頓。
他們身上的傷口快速愈合,輕傷者幾乎在一瞬間痊愈。
而重傷者不過多用幾個呼吸的時間,轉眼間只有襤褸的衣物和未干涸的血跡,能證明他受過傷。
甚至起初被魔能爆轟中的那人,也如沒事人般爬起,三人合圍住葛文頓。
他們膚色蒼白得病態,瞳眸在月光中反射出猩紅的光芒。
“吸血鬼?不,只是吸血鬼衍體。如果是真的吸血鬼,我已經死了。”
契術師自言自語著,擺出防御架勢。
被羅莎揍那么多頓后,葛文頓劍術大有進展,而且強敵當前,銀狐的劍靈也在輔助他戰斗。
一頭女吸血鬼衍體獰笑著:“是不是都不重要,畢竟你馬上就要死了。”
葛文頓嘆了口氣,她說的也沒錯,哪怕是吸血鬼衍體,也遠強于普通的一階冒險者。
它們的力量、敏捷、體質全面超越凡人,且擁有強大的再生能力。
對付一頭就能要了他的老命,而現在居然有三頭。
“我能加入你們嗎?”葛文頓忽然放下長劍,對著吸血鬼衍體們誠懇道。
“什么?”女吸血鬼衍體怔住。
“就是往這里咬一口,讓我也變成吸血鬼。”葛文頓拍了拍脖子,灑脫道,“打不過就加入嘛。”
女吸血鬼衍體面色古怪地看向葛文頓,似是在考慮他的提議,另一頭男吸血鬼衍體卻露出尖牙,發出毒蛇般的嘶聲。
“我們憑什么要給自己找一個競爭者?”
“那就算了。”葛文頓攤手,重新拿起武器。
長劍揮空發出的呼嘯聲,讓男衍體下意識壓低重心。
然而在頭頂響起的清脆叮當聲,讓他意識到大事不好。
男衍體急忙抬起頭,只見一只漂浮的幽靈手正握著枚橄欖狀的金屬物體,隨著他抬頭,幽靈手也松開。
燃燒彈在半空炸開,熾熱的火雨潑下,將吸血鬼衍體淹沒。
凄厲的哀嚎聲中,葛文頓猛然抱劍踏步沖向女衍體,劍刃直指咽喉。
女吸血鬼衍體,在千鈞一發之際偏過腦袋,劍刃在咽喉割出一道淺淺的傷口后,深深釘入立柱中。
糟糕……葛文頓的大腦短暫地停止運行,眼睜睜地看著女衍體張開血盆大口,朝自己撲來。
一只蒼白的手猛然揪住女衍體的頭發,將其狠狠地扯向劍刃。
噗嗤!劍刃割開喉嚨,鮮血飆射,女衍體瞪大眼,驚恐而憤怒地望向另一名同伴。
“咕嚕咕嚕……阿爾多林,你怎么敢……塞勒斯不會放過你的……”
年輕的吸血鬼衍體面色如水,又伸出一只手揪住女衍體的頭發,兩只手青筋暴起,用力拽著她的腦袋在劍刃上摩擦。
葛文頓猛然發力,抽出釘在立柱里的劍尖,順勢將女衍體的腦袋割下,噴涌的血水將阿爾多林染成血人。
葛文頓后退兩步,單手持劍,劍尖對準吸血鬼衍體,另一手向上攤開,散發出陰森寒氣。
“你也想打不過就加入?”契術師盯著吸血鬼衍體的眼睛。
他的五官柔和俊秀,嘴唇上沒有一點胡渣,看上去年紀尚輕。
葛文頓沒有看到精靈或其它類人生物的特征,便推測他是人類。
名為阿爾多林的吸血鬼衍體,雙手捧著女衍體怨毒的腦袋,冷眼相視片刻,用力將吸血鬼的腦袋砸向一旁的火堆中。
來自耐薩里奧的特質燃燒彈,威力與價格成正比。
被烈火焚身的男衍體,還在地上打滾,自愈的血肉與烈火進行壯烈的拉鋸戰。
吸血鬼的哀嚎讓葛文頓愉悅地吹起口哨,他念誦咒語,一只幽魂般的骸骨手掌攥住吸血鬼衍體的頭顱。
死靈學派戲法,寒顫之觸。
吸血鬼衍體的血肉頓時變得干癟,自愈能力被魔法壓制,在烈火中化為焦炭,又被一發魔能爆轟成碎片。
“該談談你的事情了。”葛文頓收回視線,繼續看向年輕的吸血鬼衍體。
年輕人雙手抱緊腦袋,頹喪地坐在地上,身子不安地顫抖。
“有什么好談的……你都看到了,我是個怪物,是頭蠢貨,讓自己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他沮喪地喃喃自語,眼眶逐漸泛紅,悲傷且癲狂。
“孩子,你至少沒蠢到和怪物同流合污。”葛文頓垂下劍尖。
絕大部分吸血鬼衍體都是吸血鬼的受害者,但是被轉化為衍體后,他們又成了施暴者的走狗,將不幸播撒給更多無辜者。
既然眼前的少年能夠懸崖勒馬,葛文頓也不介意幫他一把。
畢竟要是三個吸血鬼衍體同心協力對付他,他現在不一定能站著。
“說說吧,你們來這里做什么?”葛文頓與阿爾多林保持安全的距離,“吸血鬼潦倒到需要靠盜墓營生了么?”
“是吸血鬼衍體。”阿爾多林糾正契術師的言語不當,他扶著一旁的立柱站起身。
“我們也不是在盜墓,額,應該說是順帶為之。真正的目的,是移動一位真正的吸血鬼。”
葛文頓一愣。
一位真正的吸血鬼,可是能與強力三階職業者匹敵的狠角色。
他想起女衍體臨死前提過的“塞勒斯”,難道就是他么。
阿爾多林不安地環顧四周,只是提起那位,都讓他坐立不安。
“能不能去安全的地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