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寒風(fēng)吹散了二人的睡意。

羅莎小心翼翼地在泥濘的雪泥中行走，有意追上伊姆。他對普拉利姆夫婦表現(xiàn)出的攻擊性，和平時的溫和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伊姆豎起手指：“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但稍等。”

他閉上眼并放慢步伐，腦海中緩緩浮現(xiàn)出兩道虛影。

一道是位于酒館地下的工作室雛形，另一道是布滿裂縫的熾焰戰(zhàn)錘。

這就是伊姆如今所擁有的兩個強化位。

除此以外，他還能感受到一股微弱至極的能量，繞著兩個強化位游走。

方才他在瑪萊雅的臥室里裝神弄鬼時，準(zhǔn)確說，是其他人被夜鬼婆的幻像時，得到了這股能量。

“看來這次不僅僅是獲得了第二強化位，還覺醒了其他能力？”

伊姆心念一動，控制著那股能量投入到工作室雛形中。

“強化時間：20天->19天。”

“唔，這么有用！”

伊姆一邊琢磨那股能量的來由，一邊勾了勾手指，示意羅莎湊近些。

“你還記得卡特琳娜被襲擊的那晚，出現(xiàn)的魔鬼嗎？”伊姆附耳低聲道，“我在普拉利姆宅感受到了它的氣息。”

那股氣息相當(dāng)微弱，且非魔法性質(zhì)的殘留，可正因此，伊姆才能憑借龍類強大的嗅覺感受到。

羅莎頓時睜大眼，驚訝道：“你是說盯上瑪萊雅的是那頭魔鬼？”

伊姆道：“有這個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他們要是真被魔鬼盯上了，應(yīng)該拍馬加鞭地趕回拜珥福市，找洛山達(dá)、伊爾瑪特、提爾等守序善良神明的牧師。”

羅莎撓了撓頭，感覺伊姆說得在理：“那么……有一頭魔鬼準(zhǔn)備向他們動手？”

要是真是如此，那普拉利姆夫婦可真是倒大霉了，先后被鬼婆和魔鬼盯上。羅莎心中同情道。

“思維開闊些。有沒有這種可能，他們是魔鬼的仆人，且被人發(fā)現(xiàn)了蛛絲馬腳，才慌忙來到自由地。”

伊姆回身眺望普拉利姆宅。

位于鎮(zhèn)子邊緣高地上的老宅，只剩寥寥幾面窗戶透出微弱的光芒，仿佛一只只深邃的眼睛，幽幽注視著他們。

“說起來，普拉利姆夫婦的確不大正常。普拉利姆先生暴躁易怒，而夫人冷靜到了麻木的程度。”

羅莎蹙眉，他們七年前在阿基爾鎮(zhèn)時可不是這副模樣。

“可假如你說的是真的，他們身為魔鬼的仆人，居然會被鬼婆找上麻煩？”

魔鬼的仆人也分遠(yuǎn)近親疏。

有的人通過獻(xiàn)祭自己的靈魂，獲得了權(quán)勢和財富。這一類人和魔鬼的關(guān)系就較淺，善良陣營的超凡者也不會追殺他們——反正他們死后會墮入地獄。

但是還有一類人，他們通過為魔鬼服務(wù)，傳播地獄信仰、制造謀殺。

這類人和魔鬼的關(guān)系就比較親密，且他們所服務(wù)的，往往是強大的高階魔鬼乃至于大魔鬼。

善良陣營的超凡者們，會鍥而不舍地追殺這類魔鬼的爪牙。

同時，魔鬼也會賜予這些仆人強大的力量以自保，更好地留在物質(zhì)位面為它服務(wù)。

按照伊姆所說，普拉利姆夫婦是被人追殺的魔鬼仆人，那就意味著他們擁有魔鬼賜予的力量，可能是超凡者。

鬼婆固然強大的，但是和能在物質(zhì)位面作祟的魔鬼相比，就是小菜一碟。

伊姆道：“所以他們要找我們——這在別人看來，只是一位富商雇傭了幾名超凡者解決鬼婆。”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事實究竟如何還需要觀察。”

……

普拉利姆宅內(nèi)。

普拉利姆夫人輕輕闔上房門，整間屋子沒入深邃的黑暗中。

她合上雙手重重跪在地上，枯瘦的十指交叉，隨著一陣晦澀的煉獄語，眼瞳中陡然騰起熾熱的煉獄火焰。

房間中的蠟燭依次點燃，燭光卻是妖異的血紅色，燃燒時還釋放出一種奇特的焦臭味，像是脂肪燃燒時的味道。

房間內(nèi)別無他物，只有女人面對的墻壁上，用鮮血畫著一副巨大的六芒星法陣。

鮮血法陣亮起火焰燃燒般的光澤，魔鬼虛幻的面孔浮現(xiàn)在空氣中。

普拉利姆夫人惶恐道：“尊貴的莫塔大人，您忠誠的仆人拜見您。”

八字胡魔鬼捻著胡須，不滿道：

“科拉絲·普拉利姆，我希望你不要總拿一件事煩我——身為魔鬼，我已經(jīng)很仁慈了。可這也是有限度的。”

普拉利姆夫人掩面而泣：“大人，可是您應(yīng)允過保護(hù)瑪萊雅的靈魂。”

魔鬼的笑容殘忍而狡黠：

“的確如此。您可愛女兒的靈魂現(xiàn)在安然無恙，以后也會安然無恙。一位視誠信高過生命的魔鬼，會盡忠職守地守護(hù)那姑娘的靈魂登上天堂。”

“可是瑪萊雅被一名恐怖的鬼婆盯上了，我們又沒法回拜珥福市。”女人哀泣道，“我只能向您祈求幫助。”

莫塔不耐煩道：“興許我該說的直白些。我們的契約中，只包含了‘保護(hù)你女兒瑪萊雅的靈魂’。至于她肉體的健康安全，是您這位母親該擔(dān)心的事情，不是么？”

……

妄語森林中。

德魯伊們以捍衛(wèi)自然為己任，他們也會驅(qū)逐森林中的邪惡生物，鬼婆這種邪魔也在列。

所以伊姆想著，來拜訪大地結(jié)社或許能有所收獲。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普拉利姆宅中的魔鬼氣息固然要重視，可鬼婆也不能輕易忽視。

大地結(jié)社建立的自然神殿中，身材嬌小的精靈德魯伊芙羅拉帶著伊姆，在書架間穿梭。

“我記得幾十年前的確驅(qū)逐了一名鬼婆，是在那兒來著？”芙羅拉嘀咕著，指向最上方的一排書。

伊姆張臂，將一整排的書都抱下。

“這部分的檔案本不歸我管。死了太多人，沒辦法而已。”芙羅拉嘆了口氣，快速翻閱一篇篇檔案。

“節(jié)哀。”伊姆肅穆道。

“他們最終都要回歸橡樹之父的懷抱。”芙羅拉淡淡道，“況且短命種本來就活不了多少年……抱歉，沒針對你的意思。”

伊姆：“……理解萬歲。”

“找到了。”芙羅拉攤開一頁，舉到伊姆眼前，“不過我們驅(qū)逐的是一頭綠鬼婆。”

“趕了綠的，來了紫的。”伊姆搖著頭接過檔案，這塊地方真是多災(zāi)多難。

精靈德魯伊神情嚴(yán)肅：“或許更糟糕，這地方同時存在兩頭，甚至三頭鬼婆。”

“還可能是四五頭。”

伊姆揶揄著瀏覽檔案。

按照德魯伊們的記載，那頭綠鬼婆被驅(qū)逐后，又在自由地的一處海岸中定居。

“如果是就好了，它們會自相殘殺到一頭不剩。”芙羅拉譏誚道，“三頭鬼婆能夠組成鬼婆集會。但要是超過三個鬼婆，就會有多個鬼婆集會，必然會爆發(fā)沖突。”

“我知道，這叫三個女人一臺戲。”

伊姆打了個響指，交還過檔案，并輕輕拍了拍芙羅拉的腦袋：“多謝啦。”

“放肆！人類，我年紀(jì)都可以當(dāng)你的奶奶！”

精靈憤怒地拍開伊姆的手，指著他鼻子痛斥道。

伊姆嘿嘿笑著逃出自然神殿。

他一口氣睡了六天，現(xiàn)在一點都不困。

距離黎明還有數(shù)個小時，還可以做許多事。

……

天色未明，女孩就早早起身，來到船上為父兄準(zhǔn)備漁網(wǎng)和食物。

她年輕美貌且心地善良，這不僅引來了村里男孩們的愛慕，也激發(fā)了某些卑劣怪物的憎惡。

哼著小曲的女孩并未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的水流被不正常的擾動，水面下有道黑影正在快速接近船只。

黑影悄然浮出水面，海藻般的亂發(fā)披在海鬼婆丑陋的臉上，蒼白的皮膚長滿黏糊糊的鱗片。

鬼婆本就是丑陋的生物，海鬼婆更是丑到驚天動地，因此對美的事物擁有本能般的毀滅欲望。

海鬼婆緩緩攀上船只，無聲地咧開嘴，露出鯊魚般的尖齒，暗淡無神的眼睛怨毒的盯著女孩的背影。

接下來，她要悄無聲息地來到女孩的身后，撕爛她的喉嚨，再把她美麗的臉蛋剝下……

海鬼婆的身形忽然一滯，像是抽筋般停下，趴在小漁船的外延，難以往上動彈分毫。

下一秒，海鬼婆尖叫著被扯入海水中，雙手在船身上留下數(shù)行血淋淋的劃痕。

女孩聞聲剛一轉(zhuǎn)過頭，小船兀然被水流托起兩米高，她狼狽地跌倒在地，趴住船沿，緩緩睜大了眼睛：

水面下，一道龐大的黑影如箭魚般快速掠過，所過之處升起淡粉色的血水。

嘎嘣嘎嘣~伊姆喉嚨聳動，吞下海鬼婆。

這玩意兒長得丑，吃起來更是不咋滴，不過作為魔法生物，營養(yǎng)成分很充足。

“什么都吃，讓我身體健康。”

伊姆哼哼著，四下尋找鬼婆巢穴的痕跡。

步入少年期后，伊姆的魔法能力也在逐步提升，現(xiàn)在可以隨意施展動物交談術(shù)。

向附近的蝦兵蟹將問過海鬼婆的居住地點后，伊姆后腿用力一蹬，火箭般游向一處海岸洞崖。

青銅龍長著帶蹼腳掌和光滑鱗片，這讓它們擁有其他龍類難以比擬的水下行動能力。

游過一條不算長的水道后，伊姆能感覺自己進(jìn)入了一處地下空洞中。

砰！

青銅龍龐大的身軀從水下飛出，海水如雨四濺。

洞穴中，一頭綠鬼婆正在攪拌一口大鍋，不遠(yuǎn)處的一頭夜鬼婆拿著骨針縫制靈魂袋，皆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澆了個透心涼。

地上的兩頭鬼婆和空中的青銅龍六目相對無言，片刻后，伊姆張開血盆大嘴。

閃電吐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