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妙靜上前通報之后,白云、石堅、張三郎依次上前與主人見禮。
煉玉應是與白云相識,雖然佛道有別,依然對這出類拔萃的后起之秀頗為賞識,待其行禮后,冷若冰霜的秀麗臉龐上微露笑意,還簡單慰勉幾句。
等到石堅帶著張三郎見禮時,不只是煉玉,在座的其余九人亦紛紛投來審視目光,應是都或多或少聽說他的一些事情。
石堅知道這形貌各異的九人既然能與煉玉比肩而坐,必然都是地仙級數人物,甚至已根據往日侯靜山的描述,猜到其中一個鐵面虬髯的大漢當是鐵線潭龍王敖甘、一個彎腰駝背的老嫗當是望仙峰樹妖于姥。
雖然被整整二十只內蘊神光,隱含壓力的眼睛盯著,石堅依舊神色平靜,舉止從容,袖手而立,風姿卓然。
張三郎同樣不卑不亢,落后石堅半步昂然屹立,并不見絲毫窘迫。
倒是藏在石堅袖中的綠兒不知怎么回事,忽地有些心神激蕩幾難自持,小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石堅心中一凜,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只將左手縮在袖中輕輕安撫,好容易才令她恢復平靜。
煉玉看了片刻,還禮后讓妙靜安排石堅等人入座。
等到在西側的一排座位中坐定,石堅悄然傳聲,關切地詢問女兒:“綠兒,方才你怎么了?”
綠兒亦傳聲回答,聲音中也帶著濃濃的困惑:“我……我也不清楚,只是在爹爹袖中向外張望,一眼看到那老婆婆時,心中莫名便生出怒氣,差點便忍不住出劍刺她。”
石堅想到座中的十人只有一個老婆婆,當即下意識地轉頭望向于姥,卻正見她也向自己這邊望來,目光中隱約透出點狐疑之色,便不假思索地將目光毫不停留地從她身上掠過,落在那邊空著的兩張座椅上,似是在猜測尚未到場之人的身份。
于姥的目光在石堅身上稍作停留,終因毫無所得而移向他處。
又過了片刻,妙微、妙韻引著六位道者進來。
在場之人紛紛起身,隔遠各自施禮,有熟識的則開口招呼,口稱“道玄真人”。
為首那仙風道骨的長髯道人,自然便是此次的正主之一,仙都觀一脈掌門道玄。
跟隨在他身后的三長二少五個道士,則是他座下五大弟子,號稱“仙都五劍”的清辰、清午、清陽、清誠、清宇。
道玄毫無地仙高人的架子,笑容溫和地一路走一路還禮招呼,頗予人如沐春風之感。
仙都觀一行穿過廣場來到正殿之前,彼此見禮寒暄已畢,道玄坐在煉玉身旁的一張椅子上。
仙都五劍與紫霞七姝則分左右站成兩列。
道玄向煉玉拱手道:“來時貧道在山中偶遇獼猴王,他說有些事務要處理,便不來觀摩斗劍了。”
石堅距離雖遠,卻也將這句話聽得清楚。
其實他早料到空著的兩張椅子中有侯靜山的位置,也早料到他必然不會前來。
雖然已過去了一些時日,但這位獼猴王的情傷絲毫沒有恢復的跡象。
他在平時除了依照白元吩咐,替石堅打理餐云觀各項產業,剩下的時間便是在獅子峰頂上向太平縣遙望,風雪無阻。
煉玉聞言,當即頷首道:“既然如此,此次斗劍便即刻開始。依往日章程,你我兩家先各出三名弟子下場,其中必須包括一名新人,道友那邊應是清辰、清陽、清宇三位高足罷?”
她之所以做此猜測,卻是憑以往斗劍所見,確定清辰、清陽修為最純劍術最精,清宇則是近十年仙都觀中唯一晉升人仙的弟子。
同樣道理,煉玉隨后點了妙微、妙韻、妙真三人出戰,亦在道玄意料之中。
又因為彼此知根知底,所以雙方也都未弄“田忌賽馬”之類把戲,便依實力由低到高,分別定下清宇對妙真、清陽對妙韻、清辰對妙微三陣。
眾人矚目之下,清宇和妙真首先各持連鞘長劍下場相對而立。
清宇不過弱冠之年,生得軒昂挺拔,相貌俊逸,眉宇間頗有飛揚灑脫之意。
他向著妙真拱手施禮,笑容在月光與燈光輝映下燦爛而溫暖:“還請師妹劍下留情!”
妙真原本螓首低垂而眼角偷瞥豐神如玉的清宇,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心下忽地一跳,莫名地便想到《石頭記》中寶黛初會時的一句話:“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旋即醒悟時,她登時俏臉生暈,勉強收攝心神還了一禮道:“不敢,還是該請師兄留情。”
說罷,兩人各自拔劍亮出門戶。
妙真終究是名家高徒,又能在韶華之年成就人仙,資質心性皆屬上乘。
她在出劍之前雖不免懷有些少女心思,但長劍出鞘之后,眼中所見便只有對手,立時變得氣勢沉凝,法度嚴謹。
因為是初次參加兩派斗劍,他們之前都各自得到師父與師兄、師姐的詳盡指點,在彼此對峙片刻,都未能發現對方的破綻后,不約而同地移步近身一起出劍。
兩人的劍勢看似風格迥異。
清宇的一柄松紋古劍大開大合,似在繪制一幅潑墨山水,以劍作筆橫涂豎掃,筆筆酣暢,如入無人之境。
妙真的一柄纖細長劍精微細膩,仿佛描畫一幅工筆仕女,細銳如針的劍尖勾勒圈點,輕染淡抹,纖毫備至。
但在場觀戰的不乏劍術方家,不難看出兩派劍法皆是以畫理入劍道,風格雖異而核心意旨相同,也就愈發認定仙都觀與紫霞宮兩脈同源的傳言并非虛妄。
此刻場中兩人已愈斗愈酣,人如矯鷹輕燕,滿場競逐翩舞,劍似掣電飛虹,漫空縱橫穿梭。
圓月當空,月光如洗,劍氣沖霄,冷如霜寒。
“師妹小心了!”
清宇口中忽發一聲呵斥,人卻向后飛退,一口長劍脫手而出凌空刺擊,赫然已用出人仙“百步飛劍”手段。
以氣馭劍之術,對神魂與真氣修為要求極高,損耗更是巨大,人仙之輩即使修成此道,也往往用作壓箱底的克敵制勝手段而不會輕易動用。
妙真眼見一劍破空而來,其勢若白虹貫日,當即嬌叱一聲御劍離手,同樣用出飛劍手段還擊。
如此一來,兩人相隔六七十步距離,御使兩口長劍在空中刺擊遮攔互為攻守,雙劍飛行速度已快至難辨實體,只能看到兩道白光彼此追逐糾纏,每一下交擊都會發出一聲晴天霹靂般的炸響。
在所有人都凝神觀戰之際,座中的樹妖于姥忽地瞥了石堅一眼,藏于袖中的右手悄然捏了一個法訣。
空中雙劍再做了一次正面交鋒,伴著轟然大響炸開一團璀璨白光。
然后妙真的長劍忽地失控,斜刺里向著一側的觀眾席電射而去,不偏不倚正對著石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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