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元去后，石堅微蹙雙眉問道：“師兄，那邊有怎樣的危險？”

李兕并未直接回答，卻說起一段許多年前的往事：

“昔年妖族那位圣母娘娘偶入紅塵，在云夢古澤大會天下妖神。咱當時恰好偷溜到人間玩耍，便也趕去湊了一回熱鬧。

“那娘娘對眾妖神說，道門有大天尊與西王母兩位天仙，佛門有觀自在與大勢至兩位佛陀境尊者，唯有妖族至今尚未誕生一尊天妖。

“她以為妖族與道、佛三足鼎立，原不該勢弱于人，因此不惜損耗自身本源，凝聚了七顆蘊含天妖大道的‘種子’，準備借此次大會贈與有緣，以往從中為妖族培養一兩位天妖。

“妖族素來信奉弱肉強食，因此眾妖神一致決定憑實力一決高下，爭奪那七顆‘種子’。有那位娘娘在場，大家雖都竭盡所能，也并未造成太過慘烈的傷亡。

“最后是咱這頭青牛，與驪龍、孔雀、魔獅、天鵬、金蟬、白猿七大妖神力壓群倫，奪得七顆天妖種子。”

石堅有些不解地問道：“師兄能夠入選獲得天妖種子，莫非是隱瞞了自己的出身？”

李兕搖頭笑道：“那位娘娘何等神通，咱又如何瞞得過她？而且你也忒小看了那位娘娘的胸襟。

“當初是她點化與庇護了一批生靈，才有了后來的妖族。如今所有妖族不管是何跟腳又是何出身，從血脈中便延續著對她的崇敬孺慕。

“因此，她明知咱們七個中有幾個早歸屬其他勢力，也絲毫沒有介意而區別對待。

“也是在那次之后，咱們七個相互結識，又敬重彼此實力，便各敘年齒義結金蘭，這便是曾在妖族中赫赫有名的‘七大圣’。”

石堅已知迦樓羅尊者身份，便又問道：“七大圣既然是異姓手足，為何白兄與那天鵬大圣會形同寇仇？”

李兕嘆道：“后來咱們七個確實從那天妖種子中得到莫大好處，各自從中領悟到屬于自己的‘道’，實力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從此，咱們不僅真正躍居尋常妖神之上，甚至令‘大圣’不再只是一個稱謂，而真正成為天妖與妖神之間的一層境界。

“只可惜領悟到‘道’是一回事，真正掌握‘道’卻是另一回事。后來的許多年，咱們七個都在百般‘求道’‘證道’，甚至有人不計后果、不擇手段。

“便如咱們七個中唯一的雌性孔雀，為了求得自身‘五行之道’圓滿，窮搜天地尋找五行本源。

“天鵬與孔雀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素來唯孔雀馬首是瞻。為了助孔雀成道，他不惜害了咱和猴子最重視的阿青、阿紫兩個丫頭。

“所以，不僅是猴子將天鵬恨之入骨，咱也早不將他當做兄弟。日前一戰，若非孔雀救場，咱早將他活活打死！”

石堅知道他說這番話必有緣由，略一思忖后悚然道：“莫非此次阿青和阿紫隨父親前往揚州，將會遇到另一位大圣？”

李兕頷首道：“那位李老爺此次赴任揚州知府，為的是稽查私鹽，將流失的鹽稅收歸朝廷。但世人都以為私鹽之利盡被揚州八大鹽商私吞，卻不知他們也只是擺在臺前的傀儡。

“真正把持了這一樁潑天財富的，實為鎮江府金山寺的一群假和尚，其中為首的是一頭妖王巔峰的白毛獅子精，俗家姓元，法號即用了本名‘無垢’，正是咱那四弟魔獅大圣元九的獨生愛子。”

石堅皺眉問道：“元無垢既是魔獅大圣之子，為何會在金山寺出家為僧？”

李兕哂道：“咱那侄兒名為‘無垢’，但除了一身白如霜雪的皮毛，從里到外便沒一處干凈，少時便將酒色財氣沾染個遍。后來他結成內丹，嫌在他老子身邊受拘束，便跑到外面自立門戶。

“因見金山寺扼守大江，地理上得天獨厚，他竟大施淫威，將滿寺僧眾吃個干凈，而后招攬了一批旁門左道之徒、妖魔鬼怪之類，剃了光頭公然鳩占鵲巢。

“這些年來，那廝表面是金山寺的主持方丈、得道高僧，暗中卻多行不義。雖然佛門并非真正凈土，但那金山寺已被他弄成了一座真正的魔窟。”

石堅雙眉蹙得更緊：“小弟聽說，大周太祖設南、北兩大鎮撫司，以玄甲衛監察天下，其中便包括檢查及鎮壓不法修行之士，難道朝廷便不知元無垢所作所為？

“便算他們不知，金山寺為天下有數寶剎禪林，如今被妖邪竊據，難道佛門也便聽之任之？”

李兕嗤笑道：“那什么玄甲衛中倒也不乏高手，休說地仙級別的修士，甚至有幾位自大周立國時便被聘為供奉的元神真仙。若只是一個元無垢，早被打上門扒皮取丹。但有他老子那位妖族大圣站在后面，他們便只好裝聾作啞假作不知。

“先前玄甲衛中有些人出手幫助天鵬，無論是被威逼還是利誘，最大的原因還是猴子赴域外星空百余年未歸，十七那只小猴子的妖王實力還不足以令他們戒懼。

“至于佛門，那群禿子最會算計。只要好處足夠，他們倒不會太忌憚一位妖族大圣，

“否則，當初他們便不會使詭計算計那猴子，迫他護送轉世后的老六金蟬西行，闖過道門、妖族聯手設置的八十一道難關，至身毒國爛陀寺取來佛祖所遺真經，令佛法大興于中土。

“他們至今不去動元無垢，原因只能是在等待時機，圖謀值得他們隱忍許久的巨大好處。”

說到此處，他向石堅笑道：“猴子雖然跟去，卻只能作為保護兩個丫頭安危的最后一道屏障，而不便直接出手幫她們解決元無垢。咱會想辦法盡快提升兩個丫頭的修為，師弟也須勤加修煉，將來說不得有你出力之時。”

如今石堅已知李青鸞和李紫鹓和李兕一樣，都能算是自己的同門，再加上這些日子相處，與李青鸞之間的關系已有些微妙變化，當時并沒有絲毫遲疑：“小弟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