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人一看就知道是老江湖了,經常在外面奔波趕路,沒少經歷過風餐露宿。
十幾個漢子有的搜尋柴火水源,有的壘起簡陋的土灶,有的卸下行禮,收拾草料喂馬,分工明確,不慌不亂。
“少東家,坐。”
竟然還騰出一張做工精細的折疊獸皮椅子,伺候著那杏裙女子坐下歇息。
小半個時辰后,對面架起的幾口鐵鍋內,咕嚕嚕地沸騰起來,一股肉湯和米飯的香味,正巧飄了過來。
蘇道愣了愣,低頭看著手里焦糊干巴的烤地瓜,頓時感覺一點都不香了。
如今他的境界,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不成問題。
偶爾也想滿足一下口腹之欲,奈何廚藝不佳,烤個地瓜都半生半糊,只能干瞪著眼。
“小兄弟,這是我們少東家吩咐給你的。”
一名漢子用竹碗盛來了熱乎乎的大白米,以及一碗飄著油花的肉湯。
蘇道眼眸一亮,遠遠拱手抱拳禮謝,對那女子頓時好感大增。
比起這兩日啃的干糧粗餅,熱乎的飯菜口感就是不一樣,讓他這個米飯黨頗為滿足。
入夜以后,那群護衛為那女子鋪好軟墊帳篷,其他人則是圍成一圈,在火堆旁輪流休息放哨。
“這小道士這樣也能睡著嗎?”
有人指著不遠處殘破神像下方正閉目打坐的蘇道,小聲嘀咕議論著,時而談笑。
“你懂什么,人家這是在修煉,只有道行高深的師傅,才能入定不亂。”
蘇道耳朵微微一動,心底訝然,倒也有見多識廣之輩,還知曉幾分道家修煉事。
一夜無話。
到了天明放亮之后,屋外已經是雨過天晴,地面也不像昨夜那樣爛泥一片,勉強也可趕路了。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蘇道來到正殿門口,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
“小道長還懂詩詞?”
蒙著面紗的杏裙女子,款款而出,美目掃了他一眼,投來幾分好奇。
不知為何,蘇道想起了藥堂老板娘,當初她一見面也是問了這句話。
他啞然失笑,鬼使神差地應了一聲。
“略懂,略懂。”
“對了,多謝你的一頓飯,日后若有機會,一定報答!”
說罷,他便踏著輕松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遠遠地還隱約傳來幾句吟誦。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女子聽著略微失神。
“這小道士真有意思。”
一名漢子卻忍不住笑出聲,“少東家何等尊崇,還需要他報答什么。”
“住嘴!”
那中年領頭的男子瞪了他一眼,隨后又對著妙齡女子恭聲開口道。
“殿下,請上馬車,該啟程了。”
……
半日功夫后,蘇道終于再次看到了處破舊道觀。
三四年彈指一揮間,這座不知何時立于此地的道觀,顯得更加荒涼殘破了。
就在離它不到百步開外,有一片山坡。
那里,是小黃村遇難村民的埋葬之地。
數年過去,當初貧瘠荒涼的山地,因無人修繕打理,如今已是雜草叢生,亭亭如蓋矣。
蘇道在草木間搜尋了一圈,最后才找到安葬著村正王老爺子一家的墳包。
王老爺子的溫和知禮,王家長子的老實憨厚,小姑娘王璐的活潑可愛……
那時候的記憶還歷歷在目,仿若昨日,他們的笑臉在眼前一一閃過,音容宛在。
蘇道默默地磕了幾個頭,抬起頭時,臉上的神情平靜得可怕。
“等我,給你們報仇。”
……
牛富貴是石嶺村的一名采藥人。
村子位于大山老林間,偏僻幽靜,只有一條險峻的山林小路通往外面。
除了他們這十幾戶人家,罕有外來人踏足此地。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石嶺村既有打獵的獵戶,也有像牛富貴這樣祖祖輩輩靠采摘藥材謀生的人家。
為了能攢夠娶媳婦的十幾兩銀子,牛富貴一咬牙,帶著五六天的水和干糧,冒險翻入大山深處。
只為了能找到幾株品相極好的寶貴大藥,到時候去城鎮里賣個好價錢。
可如今他已經翻山越嶺爬了兩座大山,苦苦搜尋,除了一些普通草藥,那些值錢的大貨一樣都不曾發現。
眼看在外面待了快三天三夜了,如果再沒有其他收獲,就只能無功而返了。
牛富貴爬上一處山頭,氣喘吁吁地歇息了半晌。
即使心有不甘,但再深入下去,恐怕會有性命危險,他也能垂頭喪氣地背上竹簍,拎著藥鋤準備下山返回。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突然炸起,近在咫尺,嚇得牛富貴一個哆嗦,忙遠離了身邊的樹木,向著空曠處走去。
隨后,他便一眼看到,在身后百丈外的一處陡峭山崖絕壁上,竟然有一道人影盤坐在上面。
更為詭異的是,那人頭頂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時凝聚了一團烏云。
云團中雷電閃動,一道又一道的雷霆向著下方那人劈去!
“我嘞個親娘……”
牛富貴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震得兩腿一軟。
這人是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被天老爺盯著雷劈,十幾道下去,不得燒成焦炭了!
然而,那沐浴在天雷之中的人影,反而乘風而起,一躍飛天,衣袍飄動,隱約可認出是一道袍男子。
此人,正是蘇道。
這一個多月來,他在山林間風餐雨露,吐納朝氣晚霞,偶爾食些松子充饑,率性而為,放空思緒,心中再無半點雜念。
精氣神三者皆足,方才能筑基。
今日,他總算是心有所感,冥冥之中有種莫名的頓悟,與天地融為一體,吐納圓滿境界,終于開始松動。
首先,一身渾厚無比的先天之炁,慢慢轉化為法力,自動運轉。
神魂一陣撕裂感,頭仿佛要炸開,疼痛難忍,這是在開辟識海。
天雷引動,降下十八道雷霆,先天之軀由血肉入骨,洗髓伐垢。
其中莫大的痛苦煎熬,連蘇道都差點迷失沉淪,好在青色玉佩吐出一口清涼之意,讓他清醒過來,咬牙堅持了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烏云散去,重見天日,仿佛沐浴雷霆,重獲新生。
先天道胎,筑基之境,已成!
感受著體內天翻地覆的變化,蘇道仰天大笑,抑郁頓挫之氣,一吐而出。
他踏空而出,牽動天地元氣,抬手一掌落下,將下方一片山林轟出一個半丈寬的土坑。
堪比手搓小型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