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天下間又有哪個男人在得知心上人要受到傷害的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呢？

很顯然，呂布就不是那種冷血的人。

當?shù)弥浆幙赡鼙恍倥杪拥臅r候，他的肺腑間燃燒起一股無莫名巨火，讓他忍不住怒吼咆哮，他想殺人，好像只有殺人才能釋放他心中的怒火了。

呂布一路長矛揮舞，他的長矛好似鬼神的鐮刀，街上作亂的賊人有如草芥一般被他收割掉性命，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殺了多少作亂的賊人，只是知道他所過之處留下了一地的殘肢斷臂。

“阿妹，你在哪里啊？！”

四處尋不到人，心慌意亂之下他不自覺地連連怒喊，寄希望于連他都覺得沒太大希望的方法。

可混亂的九原城一片混亂，嘈雜之聲不絕于耳，如浪潮一般很快將他的聲音給淹沒。

實在沒了法子，他也只能逢人便問：“可有看見太守之女？！”

但眼下時局混亂，正是人人自危的時候，誰會有閑心關(guān)注別人的死活，呂布問了一圈也是沒有得到一點線索。

忽然有人將手把住呂布的肩膀，猛然察覺的呂布受激之下拔劍橫掃，劍刃差點刺死拍他的成廉。

成廉家住東城外圍，算是頗有家資，但也由此成了被匈奴重點‘照顧’的對象，放火燒了他成家住宅。他將侵犯成家的賊人全都殺死，卻剛好遇見慌忙大喊的呂布，他叫了幾聲卻沒得到回應(yīng)，剛拍上呂布的肩膀，卻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奉先，你為何在這里？”看著跌落的發(fā)絲，再看著呂布幾乎瘋癲的模樣，他不禁吞咽津液，難以置信為何呂布會如此憤怒。

“可有看見督家女？”有成廉在身旁他的情緒稍微穩(wěn)定了一絲，但也是極不穩(wěn)定，扣住別人的肩膀焦急問道。

莫非是督家女出事了！

成廉有些了然，在外人看來這呂布督瑤二人似乎情同兄妹，但彼此愛慕的事實，都是他們幾個老兄弟都心照不宣的，于是他鄭重問道：“可是突發(fā)什么狀況，奉先你且慢慢道來。”

聽呂布三兩句話道來，成廉了解了個大概，也是大為震驚，不過還是道：

“奉先你先別急，眼下匈奴四處劫掠，城中混亂不堪，督家女離家出走，可是會去你家找你？”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經(jīng)過魏續(xù)這么一說，呂布瞬間回過神來。

督瑤離家逃婚，不就是愛慕著他不嫁給劉德然嘛，那么她倒極有可能是去呂家找自己了。

于是呂布撥馬回轉(zhuǎn)，成廉見狀只能跟上，二人去往北城，一路上華雄李傕魏越等人也是帶人跟了上來，很快三十余人穿行街巷，快如飛箭，直直沖向呂家。

“可是呂君？何不救我等一救！”

已經(jīng)被匈奴精騎圍困的劉備五人還在拼死抵抗。

劉關(guān)張三人騎在馬上倒是勇武非凡，未曾受過什么傷，可牽昭就倒霉了，腿部被砍去一大塊血肉，趕馬而來的簡雍更是不堪，一支胡箭刺入他的腹部，此時倒在地上被四人圍在中間保護著。

劉備有心逃命，卻又不想讓手下兄弟對他有隔閡。

而劉備眾人有識人不忘的本領(lǐng)，雖只與呂布有一面之緣，卻還是深深記住了他，此時見呂布快馬而來，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于是急忙求救。

一心趕去救人的呂布側(cè)目一瞥，見是劉備等人正被匈奴騎兵圍殺，根本懶得管，他倒還巴不得匈奴再多些將這伙人給滅了呢。

“呂君快來，五原太守之女身陷胡騎之中，我等也因救她而陷入重重包圍，若是你能救下她，相信督府君會極為感激你的！”見呂布回首一瞬又打算走，劉備也是急了，連忙扯出了督瓚的大旗。

卻是讓他歪打正著，呂布正是來救督瑤的。

下一刻，劉備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箭矢疾射而過的破空聲倏然響起，恍如寒夜里催人性命的厲鬼，將外圍十余個胡騎瞬息斃命。

“殺——”

得知苦苦尋找的督瑤就在前方，還被匈奴人給圍困了，呂布心中大急，朝后方華雄使了個眼色，便驅(qū)使著烏騅馬躍進了匈奴胡騎中去。

呂布一人當先殺入胡騎中去，滿腔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怒吼之下手中長矛揮刺得快如閃電，毫不惜力的打法將眼前的胡騎殺得人仰馬翻。

擋我者——死！

匈奴胡馬者——死！

傷害督瑤的更要死！

此時他眼中血紅一片，腦海里更是只有一個殺字，每一次揮舞長矛，必有敵騎身上炸開一個個血洞，然后被挑飛出去砸向其他胡騎。

有呂布作為鋒矢開道，身后眾騎自然也是奮勇爭先。

“矢鋒沖陣！”

李傕本是那種不相讓的性子，仗著有過指揮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直接揮刀指揮起眾人來。

情形危急，眾人再是不忿，也只能默然而動。

三十余騎驟然發(fā)動，聚成鋒矢狀沖殺而去。李傕魏越并作選鋒，悍勇廝殺；左右兩側(cè)由成廉魏續(xù)帶領(lǐng)，橫刀快斬；中間之人紛紛張弓搭弩，箭矢齊飛，勢若猛虎一般撲進胡騎陣中。

三十余人雖然只是臨時湊起來的騎隊，但經(jīng)久的廝殺讓他們一次次蛻變成了悍勇之士，這些勇將悍卒的每一次拼殺全是照著要害而去，利落無比。

哪怕剛開始還有些生疏，但也只在一瞬的磨合之下，便是默契的配合起來，悍勇突進之下他們很快追上了呂布的身影。

在呂布的帶領(lǐng)下，化作尖刀狠狠刺入匈奴騎隊中去，剛一接觸，外圍的匈奴胡騎即刻被殺得潰不成軍。

關(guān)羽將沖殺而來的胡騎攔腰斬斷成兩截，抬頭看向勢不可擋沖殺而過的呂布等人，鳳眼一瞇浮現(xiàn)一抹傲然之色，忍不住評價了一句：

“此人端有萬夫之勇，不在某之下，而其麾下將士個個有如虎豹，真乃強軍也！”

向來惜字如金的關(guān)羽竟然如此夸贊呂布，這讓一旁的張飛受了刺激。

要知道劉關(guān)張三人日夜相處，張飛最是清楚這位紅臉兄長便是那種世間少有的絕世猛將，而其又天生傲骨，哪怕是他也很少得到這樣的評價。

張飛震矛甩飛一騎，整張黑臉上浮現(xiàn)些許暗紅，關(guān)注點卻是在呂布的勇猛上，咧著嘴不服道：

“兄長何必高估別人，俺又能差到哪去，若是俺也有他那樣神俊的戰(zhàn)馬，定會比那人還要勇猛，幾個沖鋒就能將眼前這些胡狗盡數(shù)清理了去！”

關(guān)羽置若罔聞，兀自橫刀，又殺兩騎。

劉備近些日卻是聽聞過呂布的事跡，當即沉聲道：“此人豪杰勇武的名聲在整個五原郡都是如雷貫耳，前些日更是遠赴北地，親自擊殺入侵北地的鮮卑首領(lǐng)和連！”

“什么？就算和連遠不如其父檀石隗，但也是草原霸主啊，竟是被此人所殺！”

牽招出身涿郡士族牽家，家中也曾與鮮卑有過利益往來，也聽聞過鮮卑首領(lǐng)每每出行都是護衛(wèi)森嚴，自然比其他人更為知道此舉是多么艱難。

“嗐，怕是有北地皇甫太守日夜謀劃、排兵布陣，大敗鮮卑，而此人仗著武力恰好遇見落單的和連罷！”癱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簡雍也難得說上一句話，他寧愿相信是皇甫嵩大挫鮮卑，也不信這些空穴來風的傳言。

五人各有所念，他們的夸贊貶損當事人自然不知。

此時呂布等人勢如破竹，已經(jīng)快殺到匈奴當于骨都侯身旁。

可當于骨都侯卻是絲毫不懼，有些有恃無恐地抓過昏厥過去的督瑤，一把薅起她的秀發(fā)，手中狼刀已是橫在了她修長的脖頸上。

這女人也是剛猛，一把長劍殺了他好些麾下，就是他麾下三四精兵也是拿她不下，還是他親自下場才將其活捉下來。

“怎么？不敢動了，你們不是很能殺嗎，要不看看是你的長矛快還是我的戰(zhàn)狼刀！”

有人質(zhì)在手，當于骨都侯自然不懼，他手里拿捏著九原郡太守的女兒，料這些悍勇的漢軍士卒也不敢輕舉妄動。

呂布停下了手中動作，也連忙制止麾下動作，他不想督瑤受到傷害。

哪怕他想學曹操劉備做個無情的梟雄，但真當他面臨選擇的時候，他依舊是情字當先，哪怕重活一世，他依舊還是呂布。

但他也不能就此束手就擒，那樣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你要如何？”

他手握長矛，一雙虎目逼視著單戶骨都侯，腳下慢動，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身后眾人怕呂布有礙也是一步步就這樣壓了上去。

現(xiàn)場氣氛降至冰點，將他們圍住的的匈奴兵一時攝于呂布等人兇殘的氣勢，也是一點點往后撤去。

“你……你……不要再過來……我真會殺了你們太守的女人！”

饒是當于骨都侯在五原匈奴部中權(quán)勢滔天，可也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分明是他手中握有這些漢人的軟肋，可卻被逼成了弱勢的一方。

當于骨都侯緊張之余手臂輕顫，隱隱在督瑤雪白的脖頸下劃出絲絲血痕，這般刺痛也讓昏厥過去的督瑤漸漸有了意識。

“奉先……阿郎……”撐起沉重的眼皮，督瑤看見了她心心念念的阿郎正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察覺到周遭形勢，她臉上的欣喜之色一閃而逝，尖聲阻止道：“阿郎，不要……不要讓我成為你的累贅！”

呂布心中一暖，卻也是一急。他萬萬沒想到督瑤就此醒了過來，情緒還如此激動，若是他逼當于骨都侯太甚，恐怕會讓讓督瑤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只要你放了她，你盡可就此離去，我會說服太守不去追究你！”呂布強裝鎮(zhèn)靜，打算先穩(wěn)住當于骨都侯再說。

而督瑤剛剛清醒，情緒激動之下，哪里注意得了呂布對她的眨眼暗示。

全以為呂布要為了她，放過些罪孽深重的胡賊，慌忙大喊道：“阿郎，你若是為了我而去做這般卑賤之事，便絕不是我心中的蓋世英雄，我也絕不允許你因為我而變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說罷，早已生出死志的督瑤面露決然，扶起當于骨都侯的狼刀就往脖子上抹去。

“不要！”

呂布與當于骨都侯一齊驚呼，他們都沒料到督瑤竟如此剛烈！

當于骨都侯瞬間嚇出一身冷汗，他好不容易抓住一個人質(zhì)可以要挾督瓚，換取更多的糧食過冬，沒想到她竟是選擇自刎。

驚愕之余他手中動作更快，迅速往后撤刀，卻還是晚了半步，一道血痕已然劃過，督瑤脖頸間瞬間閃過許多殷紅。

“咻！”

一支箭矢飛掠，自上而下直直插入了當于骨都侯的腦門中。

原來呂布敢于步步緊逼當于骨都侯，自是早已安排華雄埋伏在屋舍高處，準備在戶骨都侯的心理露出破綻的時候，一擊斃命，拿下賊首。

意外的是督瑤居然醒了過來，情緒激動的她還誤會了呂布的意思，剛烈的她寧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讓呂布背上污名。

呂布猛跨一步，一把撈過倒下去的督瑤，輕輕將她抱在懷里，六神無主的看向她脖間傷口，雪白的脖頸綻開一道駭然的刀痕，傷勢很重，萬幸的是還好沒到致命必死的程度。

“來人啊，找醫(yī)者來！”輕手扶住督瑤的腦袋，呂布抱著他就要找人醫(yī)治。

哪怕他有心殺盡在場所有匈奴，可督瑤此時危在旦夕，他也只能先行拯救她。

所有事情都只發(fā)生在一息之間，所有匈奴都怔住了。

他們的首領(lǐng)當于骨都侯竟斃命當場，而那女子也是被呂布救下。自家沒了指揮，更沒了別人把柄，眾匈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這樣給呂布讓開一條道來，誰也不敢擅自攻擊他。

“還愣著干嘛，撤啊！”也不知哪個匈奴人大喊一聲，一眾匈奴胡騎就這樣紛紛潰散開來。

李傕有心追擊，可成廉等人都跟著呂布走了，氣得他大罵豎子。

望著呂布抱著督家女奮力奔跑，劉備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在他的設(shè)想中，這本應(yīng)該是他所為的，卻還是因為實力不足，什么事也成不了。

“這天下英杰果然如過江之鯽，備身為中山靖王之后，自然也要好好見識見識這些天下英雄的。”很快劉備就釋然一笑，轉(zhuǎn)而又望向酒肆：

“有意思，這呂君與督家女關(guān)系非凡啊，不知我那位族兄可是在樓上看著……”

關(guān)羽默然看著呂布遠去，也不知他此時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