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雞鹿塞
- 呂布:請別叫我三姓家奴
- 長河的陰陽魚
- 3174字
- 2024-11-04 17:37:02
漢光和四年冬,公元181年,并州朔方郡西北部要沖雞鹿塞,寒風呼嘯。
塞上,一座足可容納百余軍士的塞障立在了兩山的要沖路口上,西側(cè)是狼山山脈伸出來的一座山,東側(cè)則是大湖屠申澤。
冬日黃昏,草木凋零殘敗,山色已是昏寒一片,而屠申澤又顯得冷冽如鑒,兩面映照,倒是顯出了一派肅殺之氣。
而與山色湖影形成鮮明對比的,自然是尚有煙火色的那座高大巍峨的雞鹿塞。
雞鹿塞就是昭君出塞的那個城塞,是狼山南麓上的一個天然的隘口,因其地利,此處從春秋至漢末一直都是華夏帝國與草原部落之間的必爭之地,而這地方恰好屹立于隘口西側(cè),真可謂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城塞臨崖建筑,各處主要是由花崗巖、石塊等夾砌而成,城墻像是在山鞍間拔地而起的一個正方,足足有五丈高,城四角設有角臺,而墻上還加修了高達三丈的望樓,南墻中部設城門,城門外還有甕城。
“入冬有些時日了,狗奴崽子也該出來覓食了吧!”
呂布站在樓閣上,看向塞內(nèi)修磨甲胄兵刃的兵卒們,他伸手感受著朔風刺骨的寒意,反而興奮起來,心中也燃起澎湃烈焰。
他依舊是那個呂布,但又并非是以前那個呂布了。沒錯,機緣巧合之下,那個被縊殺在白門樓上的呂溫侯重生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
剛重生之余他也搞不懂狀況,渾然將那段經(jīng)歷當作一段不同尋常的夢境,可之后發(fā)生的種種竟與夢中發(fā)生一模一樣。
無論是前五原太守王智受朝中大宦官牽連收押處死,還是新任五原太守督瓚攜女就職,亦或是匈奴中郎將張修私立匈奴右賢王,甚至是草原梟雄檀石隗突然……一樁樁一件件都與夢中發(fā)生的如出一轍。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難道這就是他們文人士子口中的往世重生?
爾后,意識到自己重生一世開始,呂布就不由思索起來,他這一次的路該如何走才能不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受人擺布……
想他前世先從丁原、再投董卓、又附王允、最后逐鹿天下,憑借一時的武力威名做到了天下聞名的地步,而他也從一介寒門劍客,在出人頭地的信念驅(qū)使下,成為了問爵溫侯的朝廷重臣、牧守一方的諸侯!
試問,這天下可有幾人?!
可世間諸侯對他的看法是什么?
輕俠劍客、粗鄙無禮、好為人妻、狼子野心,甚至……三姓家奴?!
呵呵,他呂奉先原來在別人眼中就是如此不堪……
年輕時候犯下的過錯怎盡唾我他頭上?世人怎不說那個面若重棗的紅臉兒,以前不也是個目無法規(guī),殺人而逃的輕俠劍客?
說到粗鄙無禮,天下誰還能比得上那個豹頭環(huán)眼的黑鬼啊!
好為人妻和狼子野心?這個用來形容與他手中長劍相若的曹孟德更貼切吧!額……對,他只不過是對部下女眷的日常多加關心了一點!
至于三姓家奴?那大耳賊轉(zhuǎn)投他人如吃飯喝水,豈不比他名聲更大!而他是殺了那些禍亂朝綱的亂臣賊子再投的好吧,是為了匡扶漢室……
……
說到底,還不是你們世家豪族打心底里瞧不起他這個邊鄙武夫,鄙視他不知經(jīng)書!
都說狗改不了吃屎,但死過一次的呂布呢,那是幡然醒悟!
于是乎,尚未沉迷于酒色中的呂布毅然決定戒酒!
至于美色?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可少了美人作伴!
可重活一世,為了不重蹈覆轍,呂布也深知——娶妻當尚大族女。
要不說曹操袁紹孫堅這些人,他們的正室哪一位大族嫡女?就連大耳賊都是娶了糜家女后,才漸漸站住腳的。
哪怕他忘不了貂蟬、曹媛等人的花容月貌,可這等女子對男人爭霸天下實在鮮有裨益,甚至不如大族女子所益及的百分之一,為此他甚至學起了先漢高祖——將青梅竹馬的嚴淑轉(zhuǎn)移地下,許諾成親之后,便立即納為妾室。
可并州胡漢雜亂,像太原上黨那幾姓世家互相聯(lián)姻,決計是看不上邊陲小姓的他,而五原云中又多是像他一般的流徙小姓,思來想去還是太守督瓚之女最為合適。
督氏出自幽州涿郡,相傳荊軻刺秦時獻有督亢圖,其圖所指的督亢之地便多有督、亢二姓世居于此。督瓚為官清廉,治理手斷高超,到任以來對內(nèi)多施仁政,對外則利用本地豪強武裝打擊分化異族,三兩年來,甚至將暫屬五原管轄的朔方郡陸續(xù)收復。
可督太守老來得女也有憂愁,督家女年過十八,相比于大漢其他十四五歲就出嫁的女子,怎么也算‘大齡剩女’了,偏偏那督家女心氣高,尋常豪俠士子難入其眼,非要找個蓋世英雄作郎君不可。
蓋世英雄?舍呂布其誰!于是他這些年便一直以督家女為錨定的目標。
那公孫白馬娶得太守女,他呂奉先長得更高大英武,又文韜武略,如何娶不得?
為此,他開始拜師求學,并逐漸擯棄昔日惡習,閑暇之余更是帶領一眾玩伴懲惡揚善,大有仗義疏財?shù)暮澜芤馕丁?
也正是如此,他與督家女又了共同話題,同時被太守督瓚看重,征辟為郡吏。兩年后,遂成了這雞鹿塞的一城主事雞鹿塞尉。
“奉先!”
就在呂布思緒萬千的時候,樓下一道尖銳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咚咚’腳步聲傳來,一道健碩的身影帶著一股寒風卷入到屋內(nèi)。
“阿續(xù)?”呂布這才回過神來,面露不忿道:“不是叫你去聚集牛馬畜牲,怎么跑我這里來了?”
來人正是呂布的外兄魏續(xù)。
出于前世的背叛,呂布對他是心存芥蒂的,哪怕魏續(xù)對此感到委屈不解,甚至更加賣力討好自己,但心中的厭惡始終是存在的。
也許,前世真是自己做得太過了,可背叛之人很難讓人再次信任。所以對于城塞中機要事務,呂布很少讓魏續(xù)去參與,只有眼下無人可用,才吩咐他去清點牛馬。
“沒……沒有。”對于與他如今卻略顯生疏的呂布,魏續(xù)是有些害怕的,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呂布,但無論是出于對親情的羈絆還是對生死的恐懼,他都必須找呂布說明情況。
稍微平復了下復雜的情緒,魏續(xù)咬牙道:“牛馬數(shù)目我也清點出來了,攏共健牛七只,余馬三十……此番我們真的要苦等鮮卑到來,再與之一戰(zhàn)嗎?”
魏續(xù)說話有些苦澀,他不知道呂布所想,只能靠猜測。
可他們的敵人是誰?那是鮮卑啊,盡占匈奴故地,號稱控弦之士二十萬的草原惡狼!
鮮卑近些年南下劫掠的次數(shù)越發(fā)頻繁,使得整個大漢疲于應對,邊境百姓更是苦不堪言。還好鮮卑那位能力堪比匈奴冒頓的檀石隗今春斃亡,其子和連繼位后手段平常,鮮卑三部又隱隱有分裂之勢。
呂布斜了一眼這個尖嗓音的外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鮮卑新任單于和連就是今歲死在了鄰郡北地廉人之手!如此潑天大功,足以讓呂布賭上一切,若是功成,便以此功求娶督家女!
雖與督家女互生情愫,可他也知道,娶嫁之事最好不過門當戶對,如今他位卑身微,貿(mào)然求娶怕是會惡了太守臉面,倒不如干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yè),成為督家女所謂的蓋世英雄,屆時怕是沒人會說些什么。
呂布自問,如此決定自己的人生大事,大概已是前世伏殺董卓那次吧?
如今好不容易借太守督瓚的厚愛,成為了把守各處險隘的塞尉,甚至于他主動要求帶兵駐守這雞鹿塞,只為了抓住這次機會。
“無需多言,此戰(zhàn)必勝!”呂布揮了揮手,示意魏越可以退下了。
望著呂布堅毅的面龐,魏續(xù)臉色掙扎一番后還是苦著臉說道:“可我軍糧草不濟,恐怕難以維持半月消耗!”
“缺糧?!太守不是每月都發(fā)有糧草補給嗎?”呂布皺眉,對于內(nèi)務他向來是頭痛的,所以一概都是交給手下,他很少過問,可再蠢笨的豬都知道糧草對于駐守軍士的意義。
難道謀劃良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最后卻要功虧一簣?
呂布豈會甘心!
“清點牛馬時我問過塞中粟史,本月應到的補給已逾期九日。”魏續(xù)怕呂布遷怒他,連忙補充:
“今歲收成因大旱起碼減少了三成,為了度過這個寒冬,不僅鮮卑狗會南下劫掠,就連境內(nèi)匈奴羌胡等都會心生異念,恐怕我們的補給已被劫掠了。”
“要不,將阿越那支伏兵撤回?這樣可以大大減少我們的糧草壓力,起碼還能再堅持月余。我們再據(jù)城而守,想必鮮卑寧愿南下劫掠也不愿與我們死戰(zhàn),到時候,我們再尋機逃走,如何?”
魏續(xù)說的伏兵是魏越所帶領埋伏在塞外東山的一隊人,是呂布事先安排在外伏擊鮮卑用的。如今叫他撤回,呂布怎么肯?可要是鮮卑狗奴還不南下,城塞內(nèi)外兩支兵馬早晚得餓死!
就在呂布左右兩難之際,箭鳴聲響徹整個夜空……
鳴箭即鳴,血刃飲血。
真是天助我也!
呂布眼中燦火大綻,當即拔出手中長劍,仰天而嘯:“狗奴已至,全軍出城迎戰(zhàn)!”
見魏續(xù)好像還在震驚中,呂布輕踹一腳,喝道:“還不快去準備,此戰(zhàn)關鍵在你,若是你那里出了什么閃失,休怪我劍下無情!”